法尼娜·法尼尼教皇治下发现的烧炭党人末次密会的详情(第8/10页)

“弄死一个心情平和的人,换上来一个性子火暴、足以毁掉自己又毁掉别人的坏家伙,对我有什么好处?”

闹情绪的大臣道:

“你到底要什么,小姐?这场戏对我不相宜,拖长了也不应该。”

法尼娜忽然忘记她温文尔雅的模样,傲然道:

“我下面的话,关于你比关于我多。有人希望烧炭党人米西芮里能够活命。他要是被处死了的话,你比他多活不了一星期。这一切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嫌胡闹,其实我胡闹首先是为了消遣,其次是为了帮我一个女朋友的忙罢了。我愿意……”

法尼娜恢复了她上流社会的风度,继续道:

“我愿意帮一个有才的人的忙,因为不久他就要做我的叔父了,而且就目前情形看来,家业兴旺正依靠他呢。”

大臣不再怒形于色了。不用说,法尼娜的美丽是有助于这种迅速的转变的。喀唐萨拉大人对标致妇女的喜好,在罗马是人所皆知的,而法尼娜,装扮成萨外里府的跟班,丝袜子平平整整,红上身,绣着银袖章的天蓝小制服,端着手枪,是十分迷人的。

大臣几乎是笑着道:

“我未来的侄媳妇,你胡闹到了极点,不会是末一回吧。”

法尼娜回答道:

“我希望这样懂事的一位人物帮我保守秘密,特别是在堂·里维欧那方面。为了鼓励你的勇气,我亲爱的叔父,你要是答应我的女朋友保护的人不死的话,我就吻你一下。”

罗马贵族妇女懂得怎样用这种半开玩笑的声调应付最大的事变。法尼娜就用这种声调继续谈话,终于把这场以手枪开始的会见变成年轻的萨外里大人对她叔父罗马总督的拜访。

喀唐萨拉大人不久就以高傲的心情抛却了自己受畏惧挟制的思想,和侄媳妇谈起营救米西芮里性命的种种困难。大臣一边争论,一边和法尼娜在屋里走动着。他从壁炉上拿起一瓶柠檬水,倒进一只水晶杯子。就在他正要拿杯子举到嘴边的时候,法尼娜把杯子抢了过来,举了一会儿工夫,好像一失手,让它掉在花园里了。过了些时候,大臣从糖盒取了一粒巧克力糖,法尼娜一把把它夺过来,笑着向他道:

“你要当心呀,你屋里的东西全放上毒药了,因为有人要你死。是我求下了我未来叔父的性命,免得嫁到萨外里家,无利可图。”

喀唐萨拉大人大惊之下,谢过侄媳妇,对营救米西芮里的性命,表示很有希望。

法尼娜喊道:

“我们的交易讲成啦!证据是,现在就有报酬。”

她一边说话,一边吻他。

大臣接受了报酬。

他接下去道:“你应当知道,我亲爱的法尼娜,就我来说,我不爱流血。而且,我还年轻,虽说你也许觉得我老了,我可以活到今天流的血将会玷污我的名誉的时代。”

午夜两点,喀唐萨拉大人一直把法尼娜送到花园小门口。

第三天,大臣觐见教皇,想着他要做的事,相当为难。圣上向他道:

“首先,有一个人我请你从宽发落。佛尔里那些烧炭党人,有一个还是判了死刑。想起这事,我就睡不着觉,应当救了这人才是。”

大臣一看教皇站在他这方面,就提出了许多反对意见,最后写了一道谕旨,由教皇破例签字。

法尼娜先就想到,她的情人可能得到特赦,不过,是否会有人要毒死他可就难说了。所以,前一天,她通过忏悔教士喀芮院长送了米西芮里若干小包军用饼干,叮咛他千万不要动用政府供应的食物。

过后,听说佛尔里的烧炭党人要移到圣·莱奥城堡,法尼娜希望在他们路过齐塔·喀司太拉纳的时候,设法见上米西芮里一面。她在囚犯来前二十四小时到了这个城里。她在这里找到喀芮院长,他前几天就来了。他得到狱吏许可,米西芮里半夜可以在监狱的小教堂听弥撒。尤其难得的是:米西芮里要是肯同意拿锁链把四肢捆起来的话,狱吏可以退到小教堂门口,这样可以看得见他负责监视的囚犯,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决定法尼娜的命运的一天终于到了。她从早晨起,就把自己关在监狱的小教堂里。谁猜得出这整整一天她的起伏的思想?米西芮里爱她爱到能够饶恕她吗?她把他们的组织告发了,但是她也救下了他的性命呀。在这苦闷的灵魂清醒过来的时候,法尼娜希望他会同意和她离开意大利。她从前要是犯了罪的话,也是由于过分爱他的缘故呀。钟敲四点了。她听见石道上远远传来宪兵的马蹄声。每一声似乎都在她心里引起回响。不久,她听出递解囚犯的两轮车在滚转。它们在监狱前面的小空场停住。她看见两个宪兵过来搀扶米西芮里,他一个人在一辆车上,戴了一大堆脚镣手铐,简直动弹不得。她流着眼泪,向自己道:“至少他还活着,他们还没有毒死他!”黄昏黯淡凄凉。圣坛的灯,放在一个很高的地方,又因为狱吏省油,灯光微弱,只这一盏灯照着这阴沉的小教堂。几个中世纪的大贵人死在附近的监狱,法尼娜的眼睛在他们的坟上转来转去。他们的雕像有一种恶狠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