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5/28页)

有纪决定在年萌的驿站换马。

驿站的主人看到有纪的脸后,掩饰不住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又从函馆回到这岛上来了?我听说你生活过得不错呀。”

有纪被人包养及做过女服务生的传言,在岛上早已是众所周知。

有纪回答说:“对那些无聊的谣言,我一向都是一笑置之的。毕竟我也算是经历了一些磨炼了!”

“你今年几岁啦?”

“二十四了。”

“你变得更漂亮了!以前每当在面受了欺负,就哭着鼻子回家,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

“那些曾经受过委屈的日子,在函馆的时候从男性那里得到了慰藉,这些您应该都听说过了吧。”

“详细情况我是不了解啦,”主人将马的缰绳递给有纪,“我只知道你看起来,确实像是经历了一番磨炼。以后你也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吗?”

“与其伤心哭泣,倒不如这样生活更轻松。”

离开年萌村后,有纪继续沿着年萌湖的湖岸朝北方前进。湖的周围是海拔一百五十余米左右的丘陵地带,同时也是一片栽满了虾夷松的原始森林。越过湖泊,在远离丘陵的西面,可以望见绵延不绝、海拔基本上都有一千五百米以上的单冠山区。很快,道路离湖泊越来越远,开始进入低浅的山谷之中。马并不需要特别下达指示,就算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也可以当做在同一条路上闷头往前赶路。

当有纪终于穿越山谷,到达留别镇郊区时,那里正在进行道路施工,看起来像是要拓宽道路的样子。大概有二十名工人,挥动着镐头,舞动着铁锹,抬着土筐不停地在工作着。所有人都穿着汗衫,满身泥土和汗水,脏兮兮的。有纪在施工现场前方下了马。

“注意!注意!”一名看上去像是工头的男子怒吼着。他戴着鸭舌帽、身穿灯笼裤,是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他手上拿着一根长棍,看上去很像是板斧的柄。

“有个女的要经过,先停一下闪到一边去!”

一名工人好像用尽了力气,精疲力竭地当场瘫倒在地下。那名工头模样的男子转过头去,冲到了那名男子旁边。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令有纪大吃一惊的事情。鸭舌帽男子拿着板斧的柄,疯狂地殴打着工人的后背。硬物敲打在肌肉上发出声音,这名工人猛烈地往后仰倒,整个人缩成一团。

“混账!”工头吼叫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点闪到一边去!”

这时,另一名高个子的男子跑了过来。他剃成大光头,头上的刺青像是某种昆虫的图样。刺青男一脚踹向蹲着的工人腰部,那工人发出了小小的呻吟声。

原来是劳改营。

有纪不自觉地用力拉紧了缰绳,马痛苦地嘶叫着。那名工头看着有纪说道:

“太太,请你不要在意,可以过了。”

有纪无法回应,全身肌肉紧绷着,整个人害怕得几乎要失禁了。

有纪将脸转到一旁,后悔自己撞见这种场面。对于亲眼目睹这样丑恶且不愉快的场面,她在心里感到深深的愧疚。明知这是不人道且不合法的,但因为是发生在劳改营现场,所以自己也没有能力去阻止。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只是个毫无能力的过客而已。

“来吧,可以过了。”男子再一次说道。

有纪用靴子在马的侧腹部轻轻地踢了一下,马再次飞奔前行。经过倒下的工人身旁时,那名工人将头抬了起来,与有纪四目相对。那是个二十几岁、年纪还很轻的男子。因为长时间在户外劳动的缘故,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皮肤十分粗糙。当两人目光交会的一瞬间,有纪在他那看似哀求的眼眸中,看见了灼热沸腾的憎恶与诅咒之意。那股被激发出来的怨恨与杀意,让有纪不寒而栗,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接下来那一瞬间,男子又低下头去,有纪听见了那名男子因难以忍受的疼痛而发出的小小呻吟声。

有纪从工人旁边经过。前方就是留别镇。有纪再次踢了踢马的侧腹,马朝着留别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留别村是择捉岛的第二大村庄,人口大约有七百人。除了村公所之外,还设有警察署、林务署、邮局等公共设施。镇上有两间旅馆,还有一个饭馆,当然,贩卖渔具、马具的店铺和杂货店也是一应俱全,就连专业的和服店、进口货店和书店也都有。留别村各村的村民们,每年总会有几次到本村这里来采购物品。除此之外,从北海道前来择捉岛各地渔场的渔夫们,还有从渔场回北海道的工人们,也大多会选择在这个村子歇歇脚。在这个村子里,随处可见身强体壮的男子身影。这里的港口也十分完善,每天都有几十艘渔船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