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4/28页)
宣造就是可利鲁人的子孙,恐怕是仅存的纯种可利鲁人之一。他在昭和十年的秋天,被德市发现晕倒在灯舞与天宁之间的通道上。在双亲接连去世后,宣造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到埋葬着祖先的岛屿,于是离开了色丹岛而渡海来到了择捉岛。那年,他才十四岁。
他被发现的时候,因为疲劳加上营养不足,连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德市让少年骑上自己的马,让马带他回灯舞的驿站。从此之后,宣造便一直在灯舞的驿站里工作。现在,宣造在驿站后面的马棚附近,盖了间简易小屋住在那里。
宣造说:“再怎么说,它都是位于北千岛的最顶端,所以没办法轻易过去。但是过一阵子,说不定可以让日鲁渔业的渔场用雇我的方式过去。如果那样子也行不通的话,就算再花上几年时间,我也要一个岛接一个岛地划船过去。在我爷爷那个年代,都是这样用手划船,在千岛列岛之间往返的。”
“去了也不能居住啊,岛上应该驻扎着军队吧!”
“占守海峡宽度仅有十余公里,海峡对面就是堪察加的罗帕多卡海岬。听说在那里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可利鲁人!如果占守岛真的不能居住的话,那我渡海到那里去就行了。我想,那边应该不会比色丹岛更难生活吧!”
“你是日本人呀,难道你要跨越边境去当俄罗斯人吗?”
“我是可利鲁人!”宣造充满自信地说,“我的爷爷奶奶被迫迁到色丹岛,还硬让我们取了个日本人的名字,但是我们身上流淌着可利鲁人的血,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我明白,”有纪打断了这个话题,“不过,我可不想被人家说,冈谷的驿站克扣下属的工资。所以,我会把你的工资提高到跟其他日本人一样。”
“如果有纪小姐这样坚持的话……”
“别露出一副好像被虐待的表情啦!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应该有吧?当你要回占守岛时,肯定有需要的东西吧?”
“有。”宣造轮廓鲜明的五官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就只有一样东西。”
“是什么呢?”
“枪。有枪的话,不管到哪座岛上都能生存,也可以用来狩猎兔子和海狮。如果猎到狐狸和秃鹫的话,还可以换钱或小刀。”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常常使用我们家的猎枪。”
“是村子里的爷爷教会我使用枪的。”
“总之,下个月起给你涨工资。”
“谢谢。”宣造毫无拘束地一笑,便离开了账房。
初七过后,有纪为了办理驿站管理人的继承手续,必须去一趟村公所。灯舞村的行政区域属于择捉岛留别村,村公所位于西海岸的留别本村。办完葬礼没多久,有纪便独自外出,步上大约三十公里的路程。
择捉岛上没有汽车能够通行的道路,当然也没有任何一辆轿车,马匹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当岛民们要外出到其他村子或渔场时,一般都是骑乘自家饲养的马匹,或是在驿站租借马匹。他们所使用的马匹,大多是被称做“道产马”的小型马。这种马因为十分耐寒耐粗食,所以被居民视为珍宝。冬天的时候,也是由同样的马匹拉着雪橇行走。
从灯舞村子到留别本村,主要有两条道路。
沿着单冠湾的道路首先会通到年萌,从这里以横穿岛屿的方式前往西海岸。虽说是横穿岛屿,但是年萌和留别之间正好是横贯岛屿的山脉的山口,所以并非太过险峻的道路。这条路大约需要七个小时的路程。
另一条路线在灯舞村被称为“灯舞街道”,是一条简陋的山路,越过海拔两百米左右的丘陵,可以抄近道通往岛屿西边的海岸。虽然是条有点坡度、难以通行的道路,但只需要五个小时的路程。尽管有点绕远,但今天有纪还是决定走那条经过年萌的设施相对完善的道路。
出门之际,有纪穿着法兰绒布料的衬衫,用毛线编织而成的羊毛夹克,以及木棉布料的工作裤,脚上穿着一双裹到脚踝位置的长靴,头上戴着毛毡的马帽。鞋子和帽子都是某位西洋画家送给她的。有纪心想,工作裤倒是无所谓,仅仅是帽子、鞋子和羊毛夹克,一定又会在单冠湾成为一时间人们关注的话题。虽然那些都是实用物品,不过还是属于比较都市风格的东西。马背上除了装有文件的包以外,还装着水壶和装有换洗衣物的小包行李。有纪在早上八点从灯舞出发了。
对有纪来说,坐在小型道产马背上一路摇晃到留别,远比她在出发前所想象的还要辛苦。因为自从她私奔到函馆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骑过马。她在途中频繁地让马停下,因为马和自己都得休息休息。等抵达年萌时,她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