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1页)

“葵,你的狡猾就在于此。你在那个时候还不清楚每个人在小敛仪式前的行动,换言之,你根本不清楚哪些人有杀害白先生的嫌疑,所以才写下了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词。而你之所以写下这两个字并非其他,可能有两个原因。其一,之前你在江离姐那里见到了那句‘青青子衿’,仍对‘子衿’二字留有印象。那时我和展诗哥哥很快就会过来,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对将要写下的内容进行详尽的思考,于是就写下了这个你当时能想到的词;其二,在这里的人,只有你和白先生精通《诗经》。那天你告诉展诗哥哥,你也曾随‘夏侯先生’学过《诗》。于是,白先生一死,你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之中的《诗》学权威,当你找到可以嫁祸的对象之后,就可以牵强附会地解释‘子衿’二字,将罪责推给那个人——这就是你前天下午做的事情,你对‘子衿’二字的解释简直完全不着边际,可是,也没有谁就此对你提出反驳。”

“那个解释的确愚不可及,请你把它忘掉吧。”

“污蔑了别人的父亲、一家之主,竟然想如此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吗?我看你还真是愚妇口吻,咄咄逼人,颜甲千重,可谓不知世间有羞耻事矣!”

说着,露申伸直左臂,单手持刀,将刀尖抵在葵的颔下,距其咽喉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你忘记昨天若英对你说的话了吗?露申,请把刀放下。”葵叹道,“以上就是你的推理了?”

“还没有结束。江离姐遇害的时候,你其实并不在房间里。小休只是为了维护你,才在大家面前做证说你没有离开过住所。你的罪行她都看在眼里。所以,为了彻底绝除后患,你将她逼死了。”

“我的确……”

“我说的不是譬喻、修辞层面上的‘逼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小休在前天午后曾经说过,‘要求我去死,我就立刻死在您面前’,又说‘您想要痛打我,我会为您递上鞭子’。所以当天晚上,你就对她说,想要验证她下午说过的话,要她取来鞭子。小休自然服从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的尸体上有新的鞭痕。鞭打过后,你对她下了那个命令——那个尽管致命,却也是她无法反抗的命令——你命令小休去死。于是,小休就在那棵树上自经而死了。当然,昨天你的种种悲恸都是演技。”

露申,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凶手明明就……

“最后,对于若英姐的死,你也是负有责任的。我认为,你在昨天下午对她说的那番话,根本就是一种诱导。你发现江离姐过世之后,若英姐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所以就向她宣称死亡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还告诉她死后所有人的灵魂都会融合为一。于是,若英姐就认为只要一死,就可以与芰衣姐、江离姐重逢,所以……也就是说,於陵葵,正如你昨天早上不小心承认的那样,你的确杀害了所有人。”

“那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和观家素无恩怨,为什么不惜牺牲跟随了自己五年的仆人也要杀害你的亲人呢?”

“你的目的,其实自己早就已经讲出来了,不是吗?”露申冷笑道,“你来到云梦,就是为了传教——传播你创立的那个崇拜死亡的邪教!昨天你当着我的面讲出了你们的教义,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在回答若英姐的问题,只是在解释你认为身为巫女应该做些什么。但是我错了。其实,你当时就是在向若英姐传授你编造的教义。昨天你说死亡会消泯天人之间、古今之间、彼我之间的差异,你还说你相信人在死后是平等而幸福的——这就是你们的教义。你们认为死比生更好,生是苦难的而死是甜蜜的。你还说你认为自己要做的事在于‘劝说别人坦然地接受不可回避的死’。我说到这里,你杀人的理由已经昭然若揭了!於陵葵,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被杀的人偏偏是姑妈、白先生和江离姐。直到若英姐过世我才明白,他们四个人之间有个共同点,在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具备的共同点——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因而,他们有资格成为你传教的对象!”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那么,如果接受了你的教义会怎么样呢?我想,若英姐就是你传教成功的例子,她遵照你的暗示自杀了。而在姑妈、白先生和江离姐那里,你的那通鬼话并没有发挥作用。他们没有听信你的话,不认为死比生更好,更没有因为接受了你的教义而自杀。所以,你选择亲手杀死他们。你认为,如此一来就能让他们切实地体会你的教义——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一切都出于你的偏执、妄想和病态,你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杀害了五个活生生的人。为了不让你的异端邪说流毒海内,为了防止新的牺牲,我唯有这么做了,我要送给你一件你早就应该收到的礼物——你梦寐以求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