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糊涂(第4/7页)

“他怎么回答呢?”

“他说要是真的这样,大家都会好过些,包括他自己。我赶紧让他别说了,那可是罪孽啊,而且感觉好恐怖。可他说他是实话实说,然后他就看着我,他看着我。”

“怎样看着你?”

“一副‘瞧我这会儿在干吗呢?’的样子,一副‘你这是在盯着我瞧吗,玛丽·弗朗西丝?’的样子,然后他就开了枪。”

“也许只是意外。”我提议道。

“我看到他的脸,我看到他的手指压上扳机,感觉好像就是故意要做给我看的。可他明明没在生我的气啊。老天垂怜,他倒是为什么……”

马哈菲拍拍我肩膀。“把康威太太带到另一个房间吧,”他说,“让她擦个脸喝杯水,确定孩子都没事。”我看着他,他捏捏我肩膀。“有个东西我要查查看。”

我们走进厨房,康威太太沾湿了一条小毛巾轻轻按在脸上,然后往一只果冻杯里倒了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然后我们又去看孩子,男孩八岁,女孩则小几岁。他们就坐在那里,两手交叠在怀里,像是有人交代了不许动。

康威太太又是摸头又是拉手,百般安慰,说一切都会没事,并且告诉他们要准备上床了。我们离开时他们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肩并肩坐着,两手仍然交叠在怀里。想来他们还处于受惊状态,这我觉得也是他们应有的权利。

我把女人带回客厅,马哈菲正弯身俯向她丈夫的尸体。我们走进房间时他直起腰来。“康威太太,”他说,“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等着听他讲。

“你先生不是自杀。”他宣布道。

她的眼睛大睁,她看着马哈菲的模样像是觉得他发了失心疯。“可我亲眼看到他那么做啊。”她说。

他蹙着眉,点点头。“请见谅,”他说,“我的措辞有问题。我是想讲说,他并没有自杀。他是杀了自己没错,他确实杀了他自己——”

“我亲眼看到的。”

“——当然你也看到了,太不幸了,也太残忍了。不过他不是有意的,女士。那是个意外!”

“意外?”

“对。”

“把枪举到头上然后扣扳机。那叫意外?”

马哈菲握着一块手帕。他把手掌翻上来,让我们瞧瞧那里头包了什么。是枪里的弹匣。

“是意外,”马哈菲说,“你说他在闹着玩,这话没错,只是闹出事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枪里的什么吧?”

“是弹匣,女士。或者弹夹,也有人这么称呼。里头可以装弹壳。”

“子弹吗?”

“对,子弹。你知道我是在哪儿找着它的吗?”

“在枪里头?”

“原本我也以为它在那里,”他说,“所以我就先找了那里,可我没找到。然后我就拍拍他的裤子口袋。宾果。”接着,他仍旧用那条手帕裹着弹匣,把它塞回男人右边的口袋。

“你听不懂吧,”他告诉女人,“你呢,马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应该吧。”

“他在开你玩笑,女士。他从枪里取出弹匣摆进口袋,然后把卸下子弹的手枪举到头上打算吓你一吓。他扣下扳机,就在击槌打在空弹膛的那一刹那,你会以为他真的开了枪,然后他就可以享受你的反应。”

“可他真的杀了自己啊。”她说。

“因为后膛还有一发子弹。子弹如果上了膛,取下弹匣可不表示把枪清空了。他忘了后膛那发子弹,以为手里的枪已经清空,所以他扣下扳机的时候,连个吃惊的时间都没有。”

“老天垂怜。”她说。

“阿门,”马哈菲说,“真是可怕,女士,不过那不算是自杀。你的先生根本无意自杀。悲剧,确实是悲剧,不过纯属意外。”他吸一口气,“也许他得在炼狱里耗点时间吧,因为玩笑开过头了,不过地狱之火他可以逃过。这总是个安慰对吧?而这会儿我可要借用你的电话了,女士。跟局里报告。”

“所以你才想知道那把枪是左轮还是自动,”伊莱恩说,“一个有弹匣,一个没有。”

“自动手枪有弹匣,左轮则是子弹轮转盘。”

“如果他那把是左轮的话,他就可以玩俄罗斯轮盘赌了。也就是让轮盘转动试试运气对吧?”

“据我所知是这样。”

“怎么个运作法呢倒是?轮盘的诸多孔槽只有一孔不装子弹?或者只有一孔装弹?”

“就得看你想下什么样的赌注了。”

这话她想了想,耸耸肩。“布鲁克林的人还真可怜,”她说,“马哈菲怎么会想到要找弹匣呢?”

“整起事件感觉有些不对劲,”我说,“让他想起以前一桩案子。有个男的拿着一把卸下弹匣的枪杀掉了朋友——他以为取下弹匣就没事了。开庭时用的就是这个辩词。虽说男人终究难逃法网,不过马哈菲印象深刻。总之他检查手枪以后就发现弹匣不见了,剩下的只要找着匣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