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嬗变(第11/14页)

一切就在简简单单这四个字之中——

“我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不再是人,所以,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痛苦。我懂得了你的绝望,你的酩酊,那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是为了所有美好梦想的彻底破灭,为了自己在丑恶现实面前的一败涂地,无路可走。我想起了你背诵的《墓碣文》中的一句:“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真的是“抉心自食”啊!

还记得在冥山骨灰堂咱们的一段对话吗,我对你说:“我和你一样,也有感情上的洁癖,黑暗中,就剩这么一缕皎洁的月光,还被践踏……”你点头了,你还记得。那么,你应该不会忘记我接下来的话吧,那段话貌似劝你,其实是讲我自己的啊——

“我不希望你就此沉沦,变成一个对世界充满仇恨的怪物,成天想着报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用别人的鲜血弥合自己的伤口,最后你会发现,那注定是对自己的反噬,把自己的心、血、肉都一寸寸撕裂、咬碎,那太痛苦,太痛苦!”

真的,我说的就是我,正是对《墓碣文》最好的注脚,不是吗?

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殒颠……

在无数个失眠的黑夜,在钢针插入骨髓般的创痛中,我咯吱咯吱地抉心自食,当我把自己的心快要吃尽,当我也变成了没有心的人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嬗变的声音:寒光闪闪的獠牙从牙缝中顶出,背脊上生出吸血蝙蝠式、骨骼上覆盖着灰色皮膜的翅膀,血一点点变冷,甚至变成了和鲎一样几近黑暗的蓝色……

我要报复!

我是顶级的犯罪学专家,在这个世界上,我非常清楚,除了你呼延云,我所作下的案子,没有任何人能够破解。

而你,已经成了浸泡在酒精里的“废人”。

那时,陈丹被徐诚“包”了。这个人,是我最仇恨的对象。他干尽了坏事,却倚仗着欺诈、剥削积累起来的巨大财富,拥有至高无上的社会地位,甚至法律也对他无能为力。但是我知道,森林里最凶猛的野猪,也敌不过一个小小的陷阱,而我要亲自为他挖掘这个陷阱。

我花费大量时间观察他和他的走狗们的行动规律,莱特小镇、天堂夜总会、贰号公馆……凡是他们经常涉足的地方,我化装之后,都追踪过、探测过、观察过,我要寻找到那个可以置他们于死地的“死穴”。

一个深夜,我看到王军把两袋东西埋在了通汇河北岸的一个土丘上。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埋下的可能是尸体。等他走后,我换上他穿的那种号码的鞋子,模仿他的步态特征,上去刨开土,打开袋子一看,居然是碎尸——一个大胆的犯罪计划立即在我心中形成了。我迅即把一截大腿从袋子里拿出,将正好带在身上的天堂夜总会的一盒火柴全部倒出,把其中一根架在两块石头间划燃,从头烧到尾,火柴棍很粗,燃烧后也很结实。然后我就将这根碳化体放回火柴盒,再放上4根没有燃烧的。将火柴盒放进装尸袋,再把袋子埋回去。

开始实施计划之前,我决定还是给陈丹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

我想看看她还有没有的救。

6月18日傍晚,我化装成一个富商的样子,在一个酒吧里找到陈丹,仅仅在一起跳了个舞,喝了瓶红酒,我就对她说:“有没有兴趣来点更刺激的?”

由于我刻意改变了声音,她根本听不出来,立刻向我飞着媚眼:“刺激?你能给我多大的刺激?”

……

她没有心。

后来的事,正如你推理的那样。我亲手割掉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乳房,折断了她的手骨,往她的嘴里灌硫酸……我要让她尝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那一刻报仇的快感,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啊。

有一个刹那,我的冰冷、僵硬的心,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那就是当她在救护车上醒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不停地流泪,被抬进手术室的一瞬间,被泪水泡得发肿的眼睛,还湿漉漉地盯着我看……

我想,我也许做错了。

但是谁怜悯过我呢?我狠下心来想。

按照计划,我会像走在队列最前面的向导,将警方的全部注意力一点点引向徐诚和王军。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张伟那个混蛋的一则报道居然引发了白天羽的表弟的魔性,他开始了一场疯狂的变态割乳杀人!看着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一个个还没有绽放就凋零的生命,我感到天旋地转,摇摇欲倒!死了这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谁的罪?

谁的罪?呼延你刚才说过一句话,我绝对没有想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这是真的啊!可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尽管我疯了似的缉捕真凶,但在我内心的最深处,有一个声音,一个高亢得湮灭不掉的声音,一直在喊:真正的凶手,是你!是你!是你!我不敢闭上眼睛,因为那些血淋淋的无辜者的尸体,总是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她们身上受的每一刀,归根结底,都是我捅下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