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马国瑞问(第4/10页)
蔡:我下次要把我的书当中有关你的那些章节发给你,我把英文的发给你,你能看吗?看看有没有理解偏差。哈哈(笑)。
残雪:可以啊,可以看,哈哈(笑)。你有英文的,我还不知道啊,那你发给我,我可以看。
马:那你的那个写作有没有发展?
残雪:我一直在慢慢地变化,但他们不知道,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看不懂,到后来就更看不懂了。那些搞评论的,现在他们简直就不看了,像我的这个新长篇《最后的情人》出来以后买得非常的好,差不多4万册了啊,整个文学界就没有一篇评论,除了一位博士生写了一篇评论以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人评论。
蔡:读者和作品之间有一个分离。
残雪:他们都是一个腔调,他们都是那种叫“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还不是国外的那种现实主义。经常夹一些外来名词放在评论里,换汤不换药。
蔡:也可能跟这个当今的商品社会有关。可能就是说他们都在追踪那种所谓的新潮,很热闹的东西。
残雪:鼓吹所谓的技巧。而我的作品是从来不搞技巧的,因为我没有办法去搞技巧,我是自动写作,怎么去搞技巧啊,要说,那就是很神秘的,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写,那样写,像这种东西他们更加没法把握了,他们根本没有一个理论的框架去把握我的东西,差得太远了。也有个别人明智一点,比如批评家陈晓明,他就说不喜欢,不理解,属于现代主义范畴。一般我们这里的批评家把现代主义看作技巧,而不是存在的姿态。最近青年评论家谢有顺进步了,写了一篇文章提倡有精神追求的文学。
蔡:那,那个呢,西方的达达主义,它对你有影响吗?它多少也是说:人处在一种无意识的,自发的这种状态下的写作。
残雪:我是没有系统地去研究过像这一类的东西,我是看经典的东西看得最多,现代的东西看过一些。
蔡:那你比他们要理性得多,达达主义似乎只是一种本能的,没有一个深层的。
残雪:没有研究。我觉得这个东西,还是要分别开来,有一种,像我们中国的说法,有一种演员叫本色演员,本色演员他的角色是很狭窄的,只能演他自己那几点个性的那种东西,我觉得,我不是那种,我是,反正就是跟他那个是完全不同的,本色演员还是表层的,我觉得,我的那个是潜入到人的潜意识的深处,把人的共同的东西搞出来。可能因为我的性格特别的复杂,就是有很多面,人家说,像我这样反差这么大的人就很少看到,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可以在我性格里面揉到一起,可以相安无事,我是那一种,所以我的潜意识呢,也就比他们的所谓的那些本色也好,不本色也好,比他们深,所以搞出来的东西更有普遍性,反正我自己是这样看,我是很自信的。
蔡:因为你的《五香街》,我看了以后,还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你那个描写,我说:残雪描写出这个来,好像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正像你所讲的,你有各个方面,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模式。
残雪:就是,这篇(《最后的情人》)也很出乎意料,你要看的话就知道,我平时根本不是这样写小说,当然,可以看得出是一个人写的,但是根本不是这样写。我有很多面,完全相反的,反正都在一个统一体里面,可能因为我是中国人吧,中国文化就是最讲那个天人合一,统一,管他什么东西,可以把对立的东西都统到一起,大概我继承了这一点。
蔡:《五香街》的描述当中,使我没意料到的是那种诮皮。
残雪:幽默吧,哈哈(笑)。
马:评论家他们老说,他们给你一顶帽子,他们老说你是前卫文学。
残雪:他们就把我归到国内的那些什么,马原啊,余华啊,莫言啊,把我归到他们这些人一起。
马:那你有什么看法?
残雪:根本就不一样,我跟他们的那种写作完全是两码事,我的理想,我要搞的东西,根本不是他们那些东西。我倒并不是说只有我的才是好的,但的确同他们完全不同。
马:前卫文学是有吗?
残雪:前卫吗,前卫是有的。
马:那你属于前卫文学吗?
残雪:假如说得很笼统,你一说前卫这两个字,马上就想到哪些哪些人,我又不同意了。假如你说我的作品它们超前的意识这一面,我同意。所有的,包括经典的那些东西,像但丁的那些东西绝对是超前的,你就是拿到今天来看,别人还是搞不出,也还是最前最前面的,因为看得懂的人很少很少。像那种作品,我们这里他们都是用世俗(社会)现实的那种框架来套他们的作品,来解释。如果你把但丁的《神曲》解释出来的话,我觉得就是我们今天搞的这种东西,属于最个人最个人的东西。最个人的东西有最大的普遍性。就是人类的普遍的东西,人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