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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来到河岸边,将脚踏车停在树下,两人并肩躺在草地上看天空,听着河水拍打岩石的声响。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塔莉一鼓作气地说。

“什么事?”

“我妈其实没得癌症,她是对大麻上瘾。”

“你妈抽大麻?少来了。”

“是真的,她总是茫茫然。”

凯蒂转向她,“真的?”

“真的。”

“你骗我?”

塔莉几乎无法看着凯蒂的眼睛,她感到羞惭至极,“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人会不小心说谎,又不是在路上踩空摔倒。”

“有那种丢脸的妈妈是什么感觉你不会懂。”

“你在开玩笑吧?我们昨天晚上出去吃饭,你真该看看我妈的打扮——”

“不,”塔莉说,“你不懂。”

“说给我听。”

塔莉知道凯蒂的意思,她想知道导致她说谎的真相,但塔莉不确定是否能将所有痛苦转化成言语,像发牌一样传递出去。她小心隐瞒这些秘密一辈子了,假使说出实情后是失去凯蒂这个朋友,她绝对无法承受。

话说回来,不讲出真相她铁定会失去这个朋友。

“两岁那年,”她终于开口,“我妈第一次把我扔在外婆家。她去镇上买牛奶,结果到我四岁那年才回来;我十岁的时候她再次出现,我以为那表示她爱我,那次她在人群中放开我的手,我再次见到她时已经十四岁了。外婆让我们住这栋房子,每个星期寄钱来,等我妈跑掉我就得离开,而她绝对会跑掉。”

“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我妈跟你妈不一样。这是我和她相处最久的一段时间,迟早她会嫌闷,然后抛下我自己跑掉。”

“怎么会有妈妈做得出那种事?”

塔莉耸肩,“我认为是我有问题。”

“你没有问题,有毛病的人是她。不过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要骗我。”

塔莉终于直视她,“我希望你喜欢我。”

“你担心我会不喜欢你?”凯蒂放声大笑,塔莉正想问她有什么好笑,她恢复正经说,“你以后不会再说谎了,对吧?”

“绝对不会了。”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凯蒂诚挚地说,“好吗?”

“你是说,你永远会陪伴我?”

“永远,”凯蒂回答,“无论发生什么事。”

有种情感在塔莉心中绽放,有如异国奇花,她几乎能够嗅到甜蜜芬芳。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与人相处时感到全然安心。“永远,”她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

凯蒂永远记得初二的暑假,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周一到周五,她一早便迅速完成家务,一句怨言也没有,妈妈出门办事或去青年会当义工,她乖乖照顾弟弟到三点妈妈回家,之后凯蒂就自由了。周末大致上是她自己的时间。

她和塔莉骑脚踏车跑遍了山谷,用汽车内胎在皮查克河泛舟,一下水就是好几个小时。傍晚时,她们用小毛巾铺在地上躺着,穿着荧光色的编织比基尼,身上涂满婴儿油与碘作为助晒剂,收听《金曲四十排行榜》——她们出门绝不会忘记带收音机。她们聊遍各种话题:时尚、音乐、男生、越战、越南的情势、搭档报新闻的梦想和电影,她们无话不说,没有任何问题是禁忌。时间来到八月底,她们在凯蒂的房间里收拾化妆品,准备出门参加游园会。凯蒂每次都得出门后才能换衣服、化妆,打扮成够酷的模样——她妈妈依然认为她年纪太小,什么都不准。“你拿平口小可爱了吗?”塔莉问。

“拿了。”

她们自认计划得非常周详,带着得意的笑容下楼,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们要去游园会了。”凯蒂很庆幸妈妈不在,妈妈一定会发现她带的包包太大,不像要去参加游园会,那双透视眼很可能会看穿包包外层,发现里面的衣物、鞋子与化妆品。

“你们两个自己多当心。”他连头都没抬。

西雅图发生了数起年轻女性失踪案,所以他每次都会这么叮咛。最近新闻称杀人凶手为“泰德”[30],因为一个在史曼米须湖国家公园被绑的女生幸运逃脱,向警方描述了他的长相及名字。全州的年轻女性人人自危,每当看到黄色大众金龟车便担心是不是泰德来了。

“我们会超级小心。”塔莉微笑着说。她最喜欢凯蒂的爸妈为她们操心。

凯蒂走过去跟爸爸吻别,他搂住她,给她一张十元钞票,“玩得开心点。”

“谢谢爸爸。”

她和塔莉走下车道,包包在身边甩啊甩。

“你觉得肯尼·马克森会去游园会吗?”凯蒂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