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日野启三 日本著名作家、评论家(第4/5页)
相当有趣的是,从人物的名字来看,男的是“更善无”,女的是“虚汝华”吧。这是有意识的吗?
答:许多人都这样说。但我是在无意识之中取的这样的名字。我的笔名也是那样的。我写小说时,没有事先“想表现这”的意识。和刚刚日野先生的说法相同。仅仅只有把涌现出来的东西写下来的冲动。坐在桌子前时,是从脑袋中呈空白状态的时候写起,因此,写完后的那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
问:这个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人,但似乎也可以认为是同样的一个人的两个面目。之后所出现的许多另外的人物又似乎都相似,似乎是同一个细胞分裂而成的不同的每一个人。通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认为这是各自不能代替的、独自的东西。而在这个小说世界中却不一样,我想实际不正是这样的吗?
答:或者可以说这里所写的一切人物都是我自己。即我自己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我认为正因为如此才是“创作”。如果像采用现实主义写法的人们那样,要描写一种人格就只有模仿,除此之外而别无他法。我不是模仿,是想创作,不论哪篇小说,主人公和其他的人物写着我自身的本质性的部分东西。
问:这里面出现的好几个老头和老太太非常有意思啊!很坏呢(笑)。
答:我想普通的人多半不能看。因为在我的心目中,隐藏着恶魔般的面孔、阴险的面目。从外面看不见(笑)。
问:另外,不仅是人,而且虫啦、老鼠、蛾子、猫的尾巴、麻雀、白蚁、蟋蟀、青蛙、绿色的毛虫、泥鳅,这些动物们在这篇小说中和登台人物一样,几乎都自为自在地蠕动着,人和绿色的毛虫之间没有太多的差别吧。
答:对我来说,这些小虫们既神秘又可怕,另外,还有一副非常漂亮的面孔。
问:这种世界,人类和虫同样生存的世界、各种各样的人物一边共同扮演着同一种人格一边生活的世界,乍一看好像非常原始,但是这与当今世界中所说的事情,即要重新认识大自然啦、动物是和大家一起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伙伴这一看法相关连。在现在的世界上,虫啦动物啦生活在我们外侧的自我中心主义观念正在崩溃。在这一点上,残雪女士的小说也很新颖,是现代的。然而,那不是意识到新颖才新颖的吧。前面提到过,您的小说使我联想到贝克特,但在贝克特那儿没有出现虫。这篇小说采用不是因为世界现在变成了这样的意图而写的自然手法。怎么说呢?这不是非常亚洲式的吗?深感您是一位彻底表现了亚洲本质性的作家。
答:深感光荣。很多外国人说我是“中国式”的。他们告诉我,之所以喜欢我的作品是因为不是欧洲式的,是典型的中国式。
问:但是,那决不是中国的地方性问题。我认为它包含着现代性的东西。
答:的确如此。我认为正因为我的作品彻底地描写了中国社会的本质,所以才能同时带有世界性。
问:是的。另一个问题是看上去您的小说似乎接近于民间传说和神话的世界,但肯定是不同的。这依然是一旦超越了自我而出现的吧,因此,与真正的当地风俗习惯的泛神论不同。我想那是一种经历了个人意识而产生的、新的泛神论。
答:不论小说中出现的虫还是动物,决不是现实中生存的虫和动物。因为那是我空想的东西。
问:远古的人类曾经给虫和鸟一个一个地命了名啊!那是很快乐的吧,似乎是一个命名的快乐。另外,小孩呢,妈妈说那是什么,小孩就一个个地记住名字,从中产生出一种世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的欢乐。小孩子能够感受到那种欢乐,您的小说乍一看,似乎没有引人入胜的情节,但仔细地看下去,或者看两遍,就会明白里边有一种古老的语言诞生时,依靠它世界才飞快诞生的欢乐。看上去似乎是阴郁的小说,但那是表面,流动在内部的是欢乐。我看后觉得很快活。
答:的确如此。我感觉到无限欢乐才写。
问:我认为那种欢乐是绝对需要的。
答:有创作热情的时候,是我很快活、精神上变得很开朗的时候。变得阴郁时便是涌现不出创作热情之时。
问:喔,有起伏吗?
答:有那样的起伏。
问:尽管水在水底不停地流动,但好似风一下子停了一样,水面恢复了平静(笑)。
答:是的,往往那种难受的时期相当长。是一种一直落下去,到突然高昂的时期来临的那种反复。
问:我认为不是我使用语言写小说,而是语言使用我写小说。所以语言不喊我的时候,什么也干不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