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谬种 第二节(第3/3页)
我看见茅建国的爸爸也来我们楼里收红米。我说:“叔叔,你们家又不养鸡,到我们楼里来干什么?”茅建国的爸爸说:“我也不想活了,我拿回去自己吃。”我说:“你想开点。”茅建国的爸爸说:“我也不明白,建国和你一样大,二十三岁,他就想死。你会想死吗?”我说:“我女朋友跑掉的时候想死,现在不想了。”茅建国的爸爸说:“我想死。”正好楼上的老万走过,他是农药厂的技术员,精通各种毒药。老万插嘴说:“这红米是慢性药,吃下去不会死,会很难受很难受。要死得快还得是甲胺磷。”
茅建国的爸爸想了想说:“是吗?那我去农药厂搞一瓶。”
他走了以后,老万说:“这是谁啊?没见过想死还这么镇定的,肯定死不了。”
我说:“这是茅建国的爸爸。上次茅建国死之前找我说话,也很镇定。”老万的脸色唰地白了,后来他宽慰自己:“甲胺磷没那么容易搞到手。”我说:“我随时能搞到手,数量不多,喝死自己足够了。”
没有悬念,茅建国的爸爸喝了甲胺磷,顺便给茅建国的妈妈也喝了半瓶。这是三天之后的事。我猜到这件事,本来应该通知居委会,去他家里守着。可是我又觉得,一个人想死,你把他堵在家里,他就不死了吗?他儿子都死了。这是九五年夏天农药新村著名的灭门惨案,茅家三口自己把自己灭了。我打电话给老杨,告诉他这件事。老杨说我是人渣,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怎么拦?”我大骂道,“我替他把那瓶甲胺磷喝下去吗?”
我也不想在农药新村待着了。在我上班的时候,曾经有个爱我的厂医姐姐说,别待在戴城,有空出去转转。起初我以为她说的是大城市,那里有很多捞钱的机会,后来她离开了我,从拉萨给我寄明信片,这太文艺了,我只想撒腿追随她,却没能找到离开的机会。现在我闲了,对自己充满厌倦,纵然我找不到她,也想出去转转,或许会有其他的艳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