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鸟(第3/5页)
我马上想到了蓝毛和狸子一伙。“这真是太卑鄙太下作了!我敢说一切都是他们——还是那几个人!”
纪及这时想的全是王小雯,好像并不关心谁打了他,眼睛直僵僵的:“我会一直等着她。我会等下去……”
我请他到家里去过周末,他说这样子还是别让梅子看见吧。他指指旁边的冰箱:“里面什么都有,你回去吧。”
他太固执了。我最后只有离开。
城区街道呈现一片灰黄色,这是整座城市永恒的色调。走在大街上,我在想小雯的一家——这一家人只因为一只小鸟才摆脱了大山:他们生活在这里幸福吗?他们害怕回到大山,比任何人都怕;因为只有他们才更知道那里意味着什么。对他们来说,挣脱大山就是一切,有时甚至可以为此付出可怕的代价……当然,也有许多人在怀念大山,可怀念并不等于一生与大山厮守。王小雯是谁?纪及是谁?我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十几岁之后才见过苹果,都是大山里的孩子。而在北方,所有的水果中,再没有比苹果更普通更常见的了……就是这样两个孩子,他们在城里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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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了‘唤狗机’没有?”狸子斜躺在车后座上,极不耐烦。蓝毛把白手套摘下扔了,再一次要了传呼。这样只等了四五分钟传呼机就响了,上面闪出一行字:“我十分钟到。”蓝毛说:“行了,这小东西还算听话。”
在等人的这一会儿,狸子吃了不少干鱼片、喝了几听啤酒,一边发着牢骚:“这小妞儿可没让咱少操心。老板到底是迷了哪股子窍,非要缠磨这样的物件?满城里好东西多了去了。”蓝毛吸一大口烟,盯着车窗外,“口味不同嘛。也是,甜迷迷往跟前扎的人多了,老板都待搭不理的。如今女人想得开了,前几天一个模特儿领队对我说,要不要?纯一米八以上!”“你准备给老板挑选呀?”“哪里,老板的事儿咱不能问,我说过嘛,老板口味不同,他看上的都是‘怪人’,什么小不点儿,什么骡子;再看肖妮娜吧,多高的颧骨,这会克男人啊!”“人家老板身体强着呢,可能有些养生的绝招儿。”“那当然,采阴补阳嘛。骡子给他推拿,还造了些丸子,听说在玩徐福那一套,想长生不老。”“还有那好事儿?那你怎么不搞来几丸?”“我操,咱倒是吞下几丸,半夜里直打挺儿,火烧火燎的,想一头扎进冰窟窿。咱的道行太浅,吃不得丸子。”“也是,听人说了,人和人不一样哩,有的人就是不受补,一补死得更快。”“死得更快。有人也想学老板搞采阴补阳那一套,结果哩,刚补了不到半年就死了。”狸子拍手大笑。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前边的十字路口,蓝毛咕哝:“妈的瞎转悠什么,一看就是日得轻了!还不快些上车……”他烦躁地拍打方向盘,按喇叭。“别按了,她哪能听得见!”蓝毛只管按。那个身形小巧的女子离得近了,一眼看清了这辆车子,马上加快了步子,到了跟前一拉车门就上了车。车子嚓一下开走。
狸子问蓝毛:“师级( 司机 )干部,咱今天要干什么呀?”蓝毛眼睛不离前方,甩甩头:“你问王小姐吧,人家说了算。”狸子细声细气转向她:“王小姐,你今儿个想到哪里去?”对方不吱声。“说吧,老板有令,不能让你闲得慌,要拉出去转转,我哥儿俩让你高兴哩!”蓝毛接上:“就这样,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一摘下嚼链就想尥蹶子哩——王小姐,问你呢,咱三个去哪儿转转?”王小雯终于搭腔了:“你们愿去哪就去哪吧。”狸子说:“你不能总依我哥儿俩,我们愿喝花酒,你又不喝。”王小雯再不吱声。
车子东拐西拐,进了一个刚能跑开车子的小巷。一直往前,大约又是一百多米,往左拐入开阔的街道,这儿最出眼的就是一座五层高的红楼,大白天张灯结彩,上面是一溜儿金字:欢宴楼。车子停下,门口立刻迎出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子,狸子咕哝一句:“当家的来了。”
“哎哟二位掌柜,一个星期不见了吧?我昨个还想哩,人家也许有了更好的地方呢,嫌咱这儿菜不好酒也孬……”
“哪里的菜能比得上你这儿?哧!”蓝毛摘下手套一扔,直着往里走去。
女人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又回头朝狸子笑。狸子指一指王小雯。女人回头盯了一眼,对狸子挤眼。
进了大堂,一溜儿二十几个穿了长袍、戴了胸牌号码的高个女子一齐鞠躬问好。蓝毛等人理也不理,直奔二楼。女人跟在他们后边,小步碎跑,咕咕哝哝,把他们引进了最里边一间大屋。这是一个大套间,内有餐厅和卫生间,还有两个卧室。“有什么稀罕物件吗?”蓝毛一坐下就跷着二郎腿,吸着烟问。女当家说:“也真是来巧了,前天才从南方来了三个,说起话来软绵绵的,一听耳根就化了……”蓝毛看看狸子,狸子拍手,又看王小雯,说:“依我看,离吃饭时间还早,先给三位拾掇拾掇?”女当家一边为蓝毛脱下外衣一边说:“得拾掇啊!不拾掇怎么行!”说着对一边站立的小姐吩咐:“这边有两位先生、一位小姐,让他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