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3/7页)

罗马到处是神殿和广场。台伯河穿城而过,河面不宽,河水清绿,高高的水槽横在城市上空。阿佐并不知道酒店的确切位置,只知道它在罗马城另一边的郊外。他不急不慢开着车,带着大家穿过罗马城往酒店去。

傍晚时分,夕阳的光线愈加柔和。喜子软软地靠在谢湘安身上,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喜子巴不得司机慢慢开车,一直这样开下去,永远不要结束。

喜子正这样想着,就听到谢湘安俯在她耳边低声说:“喜子,罗马又叫永恒之城。我要罗马作证,我对你的爱也像这罗马城一样,是永恒的,永远不会变。你可不要丢了我啊!”

谢湘安的声音颤颤的,喜子紧紧闭着眼睛,脸埋在谢湘安肩上,眼泪小溪水一样往外涌,又湿又热地浸着谢湘安的肩膀。

第二天,参观古罗马斗兽场。近中午时分,太阳像个金盘子挂在空中,天蓝得水晶玻璃一样晃眼,吹着微微的风,天气倒是不热。

远远地望见灰褐色的古罗马斗兽场,左高右低,断圯残垣,勉强维持着一个椭圆形的样子。高的这边有四层,每一层都密密排列着圆形拱门,像蜂巢一样。斗兽场的甬道里人挤着人,外面也黑压压排着长队。

范导把大家领到售票处,嘱咐了一些注意事宜,定好集合的时间和地点,自己就躲到树荫下嚼口香糖去了。

谢湘安望望售票口外排着的长队,又望望喜子,作出一副冲锋的样子,问:“想不想进去看?你站在那棵树下去等,我去买票。”

喜子一刻也不愿和小安子分开,她说:“你想看不?我是可以不看的。你想看我就陪你。”

谢湘安拉着喜子的手说:“那就不看吧,我们在外围走走就好。附近还有不少古罗马遗迹,我们都看看。”

喜子挽着谢湘安的手,说:“鲁迅先生说中国人是看客,古罗马人其实早就是看客哦。你想想,当年成千上万的古罗马人钻进一个个这样的蜂洞里,高喊着杀、杀、杀,看见血淋淋的刀子捅到人身上兴奋得发狂。这多可怕!听导游说,斗兽场地上的土真的是血染红的,那块土已在角斗士的血里浸泡了千百年呢。”

谢湘安知道喜子害怕血腥,却故意逗她,说:“小喜子,那是为勇气和胜利欢呼!鲜血和死亡会给人刺激,让活着的人更热爱生活。”

喜子正色道:“一个人活得有意思不能以别人的生命做代价,何况是那么残忍地杀戮。”

谢湘安忙说:“喜子,我错了,你说得对。我写论文写惯了,只要立了论,就千方百计去找论据来论证。现代人活得越来越麻木,有些人就是行尸走肉,找不到活着的感觉,只好去吸毒,去撞车,去搏击,从堕落、破坏、鲜血和疼痛中找到活着的感觉。你读过《搏击俱乐部》的小说吧?还拍成了电影,那个卖肥皂的泰勒是好莱坞大帅哥布拉德•皮特演的,好疯狂。”

喜子拿起谢湘安的手,假装使劲却只轻轻地咬了下,说:“坏小子,口口声声说我错了,可还是在给自己的论点找论据。我看过《搏击俱乐部》,确实让人感到震撼。人都处在一种被奴役的状态,有的人被物质奴役,有的人被权力奴役,有的人被情感奴役,可是自己不觉得,还认为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唉!”

谢湘安忙转移话题说:“好了好了,我的博士馆长,不要唉声叹气。不论怎样,自己觉得幸福就好。我就好幸福,我心甘情愿被你奴役,只怕你不要我。”

谢湘安说着,轻轻吻了喜子。喜子今天穿了一件白棉布绣花背心连衣裙,一双黑色罗马鞋,戴了一顶宽边大草帽,脖子上围了一条浅蓝色丝巾。她人本来就瘦,纤腰一握,肩膀和锁骨露着,显得精致性感。迎面走来的罗马人朝她微笑,也有朝她做着手势夸赞的。

谢湘安特别得意,走到哪里都紧紧拉着喜子的手。他看到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喜子,就孩子气捏着拳头威胁说:“再看,再看剜掉你的眼睛。”

人家听不懂谢湘安在说什么,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望见他骂人之后又笑,人家也稀里糊涂地笑。

斗兽场前的草地上保留了一段古罗马时的道路,短而窄,一块块的青石嵌在黄泥地里,面上磨得溜平。谢湘安牵着喜子走上去,说:“喜子,你说这些石板会不会在心里记数,数着一共有多少人从它身上踩过?快两千年了,那会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

喜子轻轻叹一口气,说:“古罗马等级那么森严,可是对于铺在地上的青石板而言,贵族的脚和奴隶的脚,又有什么区别呢?”

罗马城里到处是地中海松,树冠浓密,很像云朵。喜子看着这像云朵的树,连连惊叹,说:“长得好奇怪哟,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