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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要添水,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阻止。只不过李小鸥举起的是右手,程荷锄举起的是左手。服务员不解地看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带着一丝嘲笑离去。
曲终。李小鸥问程荷锄看到了什么?
程荷锄说,你先说。
李小鸥说,你先说嘛。
程荷锄说,什么都看到了,什么也没看到。
李小鸥说,这次你错了。
程荷锄说,请你说出对的。
李小鸥说,我看到了一种美。
程荷锄说,我看到了两个杯子状的心,两个勺子状的等待。
程荷锄说这话时,李小鸥的神情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落差,她说,我没有看到心,但是我看到了等待。
程荷锄笑着说,其实我们说出来的都不对。
李小鸥说,什么意思?
程荷锄说,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
李小鸥这次理解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觉悟的喜悦。看得出来,她自认为对这句话彻底理解了。
但程荷锄仍然觉得她在曲解。
李小鸥把手伸过来,让程荷锄给她看手相。程荷锄已经很久不给人看手相了。但李小鸥已经把手伸过来,他就看了一下。他的心里吃了一惊,李小鸥的生命线是断着的。这时,李小鸥说,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我的生命线是断着的,就是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不到老。
程荷锄什么也说不出来,定定地看了李小鸥一会儿,说,我可以给你唱《心经》吗?李小鸥说,当然可以。
程荷锄承认他唱得非常投入,投入得让他觉得已经没有了那个唱的人,只有那个“唱”。
还没有唱完,李小鸥已经泪流满面。
这次是程荷锄先举杯。杯子举起来时,程荷锄觉得,在他手里的却不是杯子。
是什么呢?
这时,李小鸥泪眼迷蒙地说,你说真有来世?
程荷锄笑笑。没有回答。他觉得他今天说得太多了,他表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无端地对自己今天的夸夸其谈非常厌恶。他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了。但随之,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过于自私,这时,他看到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升起,就像大海。
李小鸥如果留心,肯定会从程荷锄的目光里看到这个厌恶,以及由此生出的一种坚硬,一种柔软的坚硬。但是没有,此刻的李小鸥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就在程荷锄心里的那团火升起的刹那,李小鸥说,如果真有来世,我来这里等我要等的人,如果等不到,我会伤心死的。
程荷锄的心里一阵疼痛。几乎在同时,程荷锄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的心里一阵羞愧。沿着羞愧,那团火走过来,款款地坐在他的心上,安详又狞厉地看着他,父亲一样。
恰似你的温柔
木荫给我讲这个故事时大概已经料到了他的结局,现在想来,多少有些预知时至的意味。让我想不通的是,有关美人钟楚儿的事他应该托付唐无可办才对,可他却把它交给我,这让我有些纳闷。
中午,夏木荫到精舍,见苏曼殊和宋瓷瓷在,就觉得自己昨天的苦心白费了。本想把这个晚上留出来,让无可单独和子莲在一起。前天听子莲说,无情难种菩提,密宗还讲男女同修呢,就以世俗常情度之。尽管自己也非常想回精舍。
一进门,苏曼殊就说,你昨晚没有回来,姐连饭都不吃了。夏木荫连说罪过罪过,不过,是真的吗?苏曼殊说,不信你问瓷瓷。宋瓷瓷甜甜地看着他笑。夏木荫说,早就听姐夸瓷瓷呢,果然是个小仙子。子莲说,这孩子根器不小呢,进入得可快了。听子莲这样夸瓷瓷,夏木荫又高兴又有些淡淡的失落,他已经听惯了子莲说他的好。但瓷瓷确实可爱,看上去纯纯的,善善的,又觉得子莲这样夸她还是应该的。再说,自己跟一个孤儿争什么宠呢,就觉得刚才的心念太小气了。子莲接着说,说起真实来,你们几个都比不上她。夏木荫说,那还用说,不然怎么能显示出老师的高明呢。子莲说,就知道嘴甜。知道她为什么进入得快吗?夏木荫说,不知道,请老师开示。子莲说,她小时候把苦行的课都上完了,也把脸皮关过完了,不像你们,养尊处优。突然,话锋一转,老实交代,昨晚干什么去了?夏木荫说,姐不是让学生随处结祥云嘛。子莲就白了夏木荫一眼,正要说什么,瓷瓷问夏木荫,听说佛山发现瘟疫了,是真的吗?夏木荫说,还没查明,但和记载中的瘟疫症状都不一样。子莲叹口气说,在劫难逃啊。夏木荫说,姐的意思是?子莲有些神秘地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