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第5/9页)
“你明天问问肖小梦吃过炒茄子没有,只放油和盐的清水炒茄子。”
“问这干吗?”
“你一定要问。”
“很重要?”
“很重要。”
工厂的小姐妹中有个叫江苗的,是影视追星族,对影视圈的人熟得不能再熟了,当然这个“熟”也是单方面的,影视圈的人并不熟悉她。江苗善于搜集明星们的各类新闻,她不但知道谁谁的业务情况,还知道生活情况,比如谁谁跟谁谁正谈恋爱,谁谁在夜市上胡吃,不慎拉了肚子,体重减了三公斤等等。
我向江苗打听肖小梦的情况。
江苗说:“肖小梦,身高1.68米,体重59公斤,血型0,未婚,独女,爱好打游戏机,是个美人儿,美得不俗,演过《情洒天山》里的女工程师,演过《山那边》的女知青,还演过古装片《玉壶记》里的柳玉娘……是个戏路很宽的演技派演员。工作关系直接隶属市话剧院,父亲故去,曾是火药专家,母亲是医科大学教授,本人目前是二级演员,上月已申报了一级,还没有批下……”
我既没看过《情洒天山》,也不知道《山那边》,对肖小梦仍是对不上号。江苗说:“最近看‘来宝’香皂广告了吧?那个坐在秋千上悠来荡去的就是肖小梦。”
这回我想起了,就是每当电视剧演到关键时刻都要被她出来打断的那个女人,那美女穿着白长裙,亮丽地笑在阳光明媚的秋千上,淡粉的花瓣飘落在她的四周,她由秋千上走下,轻轻踏在一块如脂如玉的“来宝”香皂上……
“你知道做那个广告多少钱?”江苗问。
“多少?”
“两万。”江苗伸出两个指头在我眼前晃着。
我惊奇得合不拢嘴,这于我是天文数字,我一年的工资总额是四千,她荡荡秋千就是两万,一种不平衡的感觉油然而生。
江苗说:“你不服气不行,人家爹妈给了一张好脸蛋,这是天生就的财富,你我都没这种福分。”
我想,与荡秋千荡出两万块的女人打交道感觉不会有多美妙,但毓崧却说她“还不错”,可见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特别是男人,单身的男人。显而易见,毓崧是爱肖小梦的,问题是她值得他爱么?
我坐在车间一隅的大木箱子上,心事重重地望着厂房顶棚,房顶上的玻璃已沾满尘土,灰蒙蒙看不出本色,正如我灰蒙蒙的心。头一次我为一个女人而烦恼,为一个与我毫不相干又息息相关的女人而烦恼。
江苗把她饭盒里的青笋炒肉片大方地拨给我,我竟然没有觉察。
六这几天毓崧为准备考试很忙,每天都回来很晚,有时候是去准备功课,有时候是去接受肖小梦辅导。
我每天都可以在电视里不止一次地看到肖小梦,她还是坐在秋千上荡。正如江苗所说,她是个美而不俗的女人,没有那种让人酸倒牙根的矫揉造作,没有“唤天下男人都爱我”的傻妞气,这使我对她多少有些容忍。
一次,又有秋千在荡,我对毓播说这是肖小梦。”
毓搭看了看电视说:“唔,是她。”
我说:“她并不好看。”
I“比你好看,”毓崧说,“最近我一直在考虑你是否还嫁得^出去。”
3“她还没进门你就在嫌我了,”我的脸阴沉下来,一字一板|地说,“告诉你,我哪儿也不去,我只和妈在一起!”
丨毓崧说:“你又上弦了,你就不能心平气和点儿?”
“你凭什么说她比我好看?”
“我说的是实话。”
“我不愿意听实话。”
“所以你是女人。”
我的心情一下变得很糟糕,进到里屋在镜子前呆立许久。镜子里是一张平凡得找不出任何特征的脸,两道下撇的八字眉,破坏了整个面部的和谐;一双细眯的眼也在重要部位不肯出力地轻描淡写;尖痩的下巴毫不知趣地下垂,使脸愈发拉长;鼻梁下陷鼻尖上翘,甭说漂亮,连达到中等人的标准都有些勉强,难怪三十了还待字闺中,连亲哥哥也直言不讳地说我丑。
毓格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用手指弹着我的后脑勺说:“甭照了,再照只能更伤心,我不嫌你就是了。”
“我要你嫌什么?”我转过身来对着他,“我又不会跟你过一辈子。”
“你要嫁不出去就得跟我过一辈子,”他笑着说,“我养活你和妈就是了。”
“让我跟小小梦在一块儿过?给她当陪衬人!与其这样我不如去当‘杂交玉米’!”
毓崧咧咧嘴说:“我可没说过要娶肖小梦的话啊。”
“现在不是你要娶她,而是她要娶你,你心里也美着呢,别当我不知道,名演员,教授女儿,多么难以抵挡的诱惑力……”
“随你怎么想,”毓崧说,“明天肖小梦请我们吃饭。”“是请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