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第8/9页)
我和毓崧都无话可说。
尿布包装的图案是精美的彩色花朵,就像“来宝”香皂广告里落在肖小梦身上的那些一样,这使人联想到,使用成人尿布的老人也应该被粉艳的花瓣包围着,斜倚在白色躺椅上,面色红润又幸福无比,决不是蜷缩在潮湿小屋床上的贫婆儿。
见我和毓崧对着一堆尿布发呆,肖小梦主动打开一包,依着上面的说明向我们讲解用法。尿布是十块,价值三千日元,以母亲的用量,两天即全部告罄,我对尿布带来的舒适与便捷毫不怀疑,但两天以后呢?
肖小梦为她的礼物得体而自我感觉良好,她感觉越良好,毓搭越尴尬,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已经渗出了汗。
尽管心眼不坏,到底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我料‘定,她的脱离实际的做法不用我宣告,与毓崧的爱情关系也会就此告吹。
我暗自得意,尽管这样很不道德,有幸灾乐祸在其中。
肖小梦走后,锍格显得很沮丧,饭也吃得很少。
“肖小梦是个好人。”我企图安慰他。
“这我早说过,”毓崧在掩饰自己,“是她先看上我的。”他仍不肯丢下男人的自尊。
我指着墙边书架上的书说:“做一个比较就可以发现,凡属两性之间发生的爱情纠纷,我是指地位悬殊的爱情,在外国多是富家子看上贫家女,比如《茶花女》、《灰姑娘》、《浮士德》,而在咱们中国,往往就倒了过来,都是豪门千金爱上了穷措大,《天仙配》、《西厢记》、《王宝钏》……”
“你是什么意思?”
“这给我一种感觉,外国的男人总认为自己胜任拯救者和驾驭者的角色,而中国的男人更善于等待和企盼,希望天上掉下什么,总在仰视,在暗暗朝着乘龙快婿的方向努力,这在骨子里带有一种依附心态。”
“你这话说得太残酷。”毓崧无力地说。
“以中国人的心态,都有一个落难公子,他们都因吸吮了一个女人无私的、全身心的爱而获得了成功,值得注意的是,男的总被安排在被动位置上,就像被动接受女方赠予的成人尿布……”
“你别说了好不好。”毓崧在制止我。
“这就是对中国男性形象的女性主义注视。”我欲罢不能。毓格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我,许久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一套?”
我说:“你以为那些书就是你一个人在看吗?我业佘时间也不光是缝尿垫子。”
在参加主持人考试的前一天,肖小梦邀请我和毓棍去她家做客。毓椹不想去,我说去吧,我已经有点喜欢肖小梦了。毓磁说,要去你一个人去。
给肖小梦打电话,肖小梦说:“一人来可不行,我妈妈要见你们两个。”
“丈母娘要相女婿了,”我对毓格说,“连小姑子一块儿相,就因为我们是双胞胎。”
“相鬼女婿,”毓搭说,“没影儿的事。”
虽然不愿意,我们还是去了,空着手去的,以免给对方造成未婚姑爷上门拜丈母娘的错觉。
肖小梦的家远比我想的豪华,仅楼下的那个小车库,就使得它和寻常百姓家拉开了档次。
肖小梦的母亲,一个雍容丰腴的妇人在客厅里拥抱了我,她把我搂得太紧,使我和她那宽软的胸紧紧相贴,喘不出气,很不舒服。我十分别扭地扭动着,躲避着那张银盘大脸的贴挨,心里在犯疑,莫非来客都要受到这样热情的礼遇?忽然,一滴湿润浸在我的脸上,接着又是一滴,我惊异地转过身来,挣开了那妇人的怀抱,于是我看到了肖小梦母亲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我看看毓崧,他也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为妇人的举动不解。我再看肖小梦,肖小梦站在她母亲身后用手帕正擦泪。“这是为什么?”我问那妇人。
妇人叫了声“孩子……”,便再说不出话,由肖小梦扶到沙发上,又是捏穴位又是抹胸口。
我走过去帮她,问要不要送医院。
肖小梦一边给她母亲服药一边说:“你难道真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陈毓英,”我对她的问话方式有些恼火,“你什么意思?”圖“你哪里是什么陈毓英,”肖小梦亦步亦趋地逼过来,“你是我的孪生妹妹肖小萌。”
我退着说:“我们不是来演戏的,你别跟我们来电视剧里那一套。”
疏摇紧紧抓住我的手对肖小梦说:“她是我亲妹妹,我们的母亲在妇产医院以相隔二十五分钟的时间产下我们,这一切有出生证和户口本可以作证。”
老妇人在沙发上说:“不错,是相隔二十五分钟,但相继出生的不是你和她,而是小梦和她。”
“这不可能!”毓崧更紧地攥住了我,“我们是同时由母亲和父亲抱出医院的,这有街道的刘婶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