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部 第二十章(第4/45页)
同僚的浅薄无知、对手的软弱而渺小、本人的撒谎本领、华而不实和刚愎自用使他成为军队的首脑。意大利士兵的优良素质、敌人的丧失斗志、孩子般的冲动鲁莽和盲目自信,使他获得了军事声望。他到处碰到的都是所谓的机会。他在法国执政者面前失宠反而造成他的有利形势。他企图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未成功;他投奔俄国军队,未被录用;要求去土耳其参军,也没有去成。在意大利战争期间,他几次处于死亡边缘,但每次都意外地得救。俄国军队,就是那后来使他身败名裂的俄国军队,由于外交方面的种种考虑,直到他离开欧洲时才进军欧洲①。
①此处指一七九九年俄将苏沃洛夫率兵远征意大利,而当时拿破仑正在埃及。
他从意大利回国,发现巴黎政府分崩离析,凡是参与这个政府的人,无不遭到清洗和毁灭。
正在此时,又竟无理智地莫明其妙地让他远征非洲,很自然地使他摆脱了危险的处境。这时,他又碰上了偶然的情形。无法攻破的马耳他岛竟不战而降,最轻率的军事命令却取得了胜利。事后连一条船也不准通过的敌方海军,当时却让拿破仑全军通过。在非洲,他对几乎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犯下一系列罪行。而犯下这些罪行的人,特别是他们的首领,竟使自己相信,认为这么干很好,很光荣,这才像古罗马的皇帝凯撒和马其顿君王亚历山大。
那种光荣与伟大的理想是:拿破仑及其手下之辈不仅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恶劣,而且还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自豪,并赋予它莫明其妙的超自然意义——正是这种必能指导这个人及其随行者的理想在非洲获得充分的发挥。他不论做什么都是马到成功。连瘟疫也没有传染给他。屠杀俘虏的暴行没有归咎于他。他像孩子般地毫无道理地也不光彩地撒下患难中的伙伴,若无其事地又从非洲溜走,并且连这种举动也算成他的功绩,而敌人的海军又两次放他通行。他陶醉于自己侥幸取得成功的罪行,并准备继续演出自己的闹剧,他又茫无目的地闯到巴黎。这时一年前可能置他于死地的共和国政府更加腐朽透顶,于是他这个超然于各党派之外的新人自然就身价百倍。
他没有任何计划,他什么都怕,但各党派都拉拢他,要求他参加。
他在意大利和埃及培植了光荣和伟大的理想,他疯狂地自我崇拜,他大胆地犯下罪行,他毫无顾忌地撒谎,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为所发生的事辩护。
那个需要他的位置在等待他,因此,几乎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尽管他犹豫不决,缺乏计划,屡犯错误,但他还是被拉去参与以攫取权力为目的的阴谋活动,而且取得了成功。
他被拉去出席政府会议。他惊慌失措想要逃走,认为自己末日已到;他假装晕倒,胡言乱语,这些毫无意味的话本来可能送掉他的性命。但是,原来那么精明老练、骄傲自大的法国统治者,这时觉得他们的戏现在已经演完,显得比他更加狼狈,他们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结果既不能保住政权,也不能将拿破仑置之于死地。
机遇,成千上万个机遇,赐给他权力,而所有的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协助他确立这个权力。机遇使当时的法国统治者情愿服从他;机遇使保罗一世情愿承认他的权力;机遇使反对他的阴谋不仅对他无害,反而巩固了他的权力。机遇使昂季安公爵落入他的手中,并且出乎意外地迫使他杀害公爵。所有这一切比任何其他手段都更有力地使群众信服他有权有势。机遇使他把全力远征英国的意图(远征英国肯定会使他毁灭,而且这个意图永远无法实现)突然改为进攻马克和他率领的不战而降的奥地利军队。机遇和天才给了他在奥斯特利茨的胜利。由于偶然所有的人,不仅法国人,而且全体欧洲人(仅未参与当时事件的英国人除外),尽管原先对他的罪行怀有恐惧和厌恶,现在也承认了他的权力,承认了他自封的称号,承认了他那伟大与光荣的理想,并认为这种理想是美好和合理的。
西方列强在一八○五、一八○六、一八○七、一八○九年几次东进,不断地增强和壮大,好像是在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以便对行将到来的运动作好准备。一八一一年法国组成的联队同中欧各国的人丁汇合成一个庞大的集团。随着队伍的不断壮大,替军事领袖制造舆论、进行辩护的势力也不断增强。在准备大规模运动前的十年中,这位领袖人物纠集了欧洲所有头戴王冠的人。世界各国的统治者原形毕露,无力对抗拿破仑的光荣与伟大的理想。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普鲁士国王派他的妻子向这个伟人阿谀谄媚;奥地利皇帝认为,这位大人物把公主请进床帏是莫大的恩宠;教皇,各国人民的神圣保护者利用宗教来抬高这位伟人的身价。与其说拿破仑自己给自己准备好扮演的角色,不如说周围的人让他承担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事件的全部责任。他所干的每件事,每桩罪行和小小的诈骗行为,都立刻被他周围的人说成是伟大的楷模。日耳曼人为他想出的最好庆典是耶拿和奥尔施泰特的庆祝活动,不仅他是个伟人,连他的祖先、兄弟、养子和妹夫都很伟大。一切事情的发生都要为了使他丧失最后一点理性,准备让他去扮演最可怕的角色。等他准备好了,兵力也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