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薄云(第7/8页)
①古歌:“罗袖本来无干日,回思住事袖更湿。”见《拾遗集》。
②古歌:“旧恨余烬犹未消,惟有与汝永缔交。”见《源氏物语注释》所引。
③另一人显然是藤壶。
④指花散里。
连忙岔开话头,继续言道:“自今以后,我总想永不再作疚心之事,静掩禅关,专心修持,为来世积福。只是回思过去,我毫无勋业值得一生怀念,不免遗憾耳。惟膝下有小女一人,现仅四岁,成长之日尚远。我今不揣冒昧,欲以此女奉托,指望靠她光大门第。我死之后,务请多多栽培。”梅壶女御态度异常文雅,只是隐隐约约地回答了一言两语。源氏内大臣听了觉得十分可亲,便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日暮。又继续言道:“光大门第之望,姑且不谈。目前我所企望的,一年四时流转之中,春花秋叶,风雨晦明,应有赏心悦目之景。春日林花烂漫,秋天郊野绮丽,孰优孰劣,古人各持一说,争论已久。毕竟何者最可赏心悦目,未有定论。在中国,诗人都说春花如锦,其美无比,而在日本的和歌中,则又谓‘春天只见群花放,不及清秋逸兴长。’①我等面对四时景色,但觉神移目眩。至于花色鸟声,孰优孰劣,实难分辨。我想在这狭小的庭院内,广栽春花,移植秋草,并养些不知名的鸣虫,以点缀四时景色,供你等欣赏。但不知你对于春和秋,喜爱哪一季节?”梅壶女御觉得难于奉复。但闭口不答,又觉太不知趣,只得勉强答道:“此事古人都难于判别,何况我等。诚如尊见:四时景色,皆有可观。但昔人有云:‘秋夜相思特地深’②;我每当秋夜,便思念如朝露般消失的我母,故我觉得秋天更为可爱③。”这话似乎没有多少理由,信口道来,但源氏内大臣觉得非常可爱。他情不自禁,赠诗一绝:“君怜秋景好,我爱秋宵清。
既是同心侣,请君谅我心。
我常有相思难禁之时呢。”梅壶女御对此岂能作答?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源氏内大臣颇想乘此机会,发泄胸中关闭不住的怨恨。或竟更进一步,作非礼之事。但念梅壶女御如此嫌恶他,亦属有理。而自己如此轻佻,也太不成样子。于是回心转意,只是长叹数声。此时他的姿态异常优美。但女御只觉得讨厌。她渐渐向后退却,想躲进内室里去。源氏内大臣对她说:“想不到你如此讨厌我!真正深解情趣的人,不应该如此呢。罢了罢了,今后请你勿再恨我。你若恨我,我很伤心啊!”便告辞退出。他起身退出后,衣香留在室中,梅壶女御觉得连这香气也很讨厌。侍女们一面关窗,一面相与言道:“这坐垫上留着的香气,香得好厉害啊!这个人怎么会长得这样漂亮?竟是。樱花兼有梅花香,开在杨柳柔条上’④呢。真正教人爱杀呵!”
①见《拾遗集》。
②古歌:“无时不念意中人,秋夜相思特地深。”见《古今和歌集》。
③梅壶女御后来称为“秋好皇后”,即根据她这段话。
④此古歌见《后拾遗集》。
源氏内大臣回到西殿,暂不走进内室去,却在窗前躺下,耽入沉思。他教人把灯笼挂在远处,命几个侍女在旁侍候,和她们闲谈。他自己也感觉到:“我作乱伦之恋而自寻烦恼的老毛病,还是照旧呢。”又想:“向梅壶女御求爱,实在太不应该!从前那桩事,讲到罪过,比这件事深重得多。然而那时年幼无知,神佛亦原谅我,但现在岂可再犯?”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于此道已可放心,毕竟修养加深,不会再蹈复辙了。
梅壶女御作出深知秋天风趣的样子,口答源氏内大臣说爱好秋景,过后回想,懊悔莫及,深觉可耻。颓丧之余,竟成忧恼。但源氏内大臣斩断了这一缕情丝,比以前更加亲切地照拂她了。他走进内室,对紫姬说道:“梅壶女御爱好秋夜,亦甚可喜;而你喜欢春晨,更是有理。今后赏玩四时花草之时,亦当按照你的欢心而安排。我身为公私事务所羁绊,不能任情游乐。常想依照夙愿,遁入禅门。但不忍教你独守孤寂,不免怅惘耳。”
源氏内大臣时刻挂念嵯峨山中大堰邸内那个人。但因身分高贵,不便轻易去访。他想:“明石姬为了自己出身低微,所以嫌恶人世,避免交游,其实何必如此自卑呢?但她不肯轻易迁居东院,低头与众人共处,则又未免太高傲了。”推察她的心情,实甚可怜。于是照例借口嵯峨佛堂必须不断念佛,赴大堰邸访问了。
明石姬在这大堰邸内,越是住得长久,越是觉得凄凉。平居无事,也频添忧恼。何况与难得降临的源氏内大臣结了痛苦的不解之缘,见面时只是匆匆一叙,反而徒增悲叹。因此源氏内大臣只得尽心竭力地抚慰她。透过异常繁茂的树木,远远望见大堰河鸬鹚船的篝灯明灭,火光反映在池塘里,好象点点流萤。源氏内大臣说:“此种住宅的情景,若非在明石浦看惯,看了定然觉得希奇。”明石姬便吟道:“篝灯映水如渔火,伴着愁人到此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