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行幸(第5/6页)

①参看本卷第491页。

她的书法,从前就很拙陋,现在越发萎缩,竟象刀刻一般生硬。源氏看了很不快,觉得恶劣不堪,说道:“她作这首诗,煞费苦心呢。况且现在侍从之类的侍女已经不在她身边,无人能帮她忙,真是亏她的了。”他觉得可笑,接着又说:“好,我虽然很忙,让我来作答诗吧。”他一面怒气冲冲地写,一面又说:“这种怪事,真是别人所意想不到的。其实大可不必啊!”写的是:“唐装唐装又唐装,反来复去咏唐装。”

写毕说道:“她非常认真地爱用这两个字,我也来用用吧。”把诗给玉鬘看。玉鬘看了,嫣然一笑,说道:“啊呀,太刻毒了!这不是嘲弄她么?”她困惑不解。此种无聊之事甚多。

内大臣在未知实情以前,对玉鬘的着裳仪式漠不关心。突然知道实情以后,急欲早点看看自己的女儿,等得很不耐烦,所以当天一早就来到了。仪式的排场,比一般规定的更加体面。内大臣看见源氏太政大臣用心如此周到,觉得深可感谢,同时又觉得有些乖异。到了亥时,请内大臣进入玉鬘帘内。规定的设备当然应有尽有,帘内的座位尤为华丽无比。安排起华筵来,灯火比平常更加明亮,可见招待特别丰盛。内大臣很想与玉鬘共话,然而今宵太唐突了,来便交谈。替她的腰带打结的时候。脸上显出怅惘不堪的神情。源氏对他说道:“今宵不谈往事,请你装作一概不知的模样。为欲掩饰不知实情者的耳目,我们只当作世间普通的着裳仪式可也。”内大臣答道:“承蒙关怀如此周到,无言可以答谢。”于是举杯共饮。内大臣停杯言道:“隆情厚谊,世无其例,使我感谢不尽。惟笼闭至今,一向瞒我,又教我不得不恨啊!”遂吟诗云.“渔人遭禁闭,久隐在矶头。

今日方浮海,安能不怨尤?①”

①渔人比喻玉鬘。

他终于不能自制,在人前流下泪来。玉鬘因诸大臣聚集帘内,羞涩不能作答。源氏答道;“长年飘泊后,寄迹渚边头。

藻屑诚微贱,渔人不要收。①”

这怨尤未免太无理了。”内大臣也说:“诚然诚然。”此外无言可说,就走出帘外去了。

①藻屑比喻玉鬘。渔人比喻内大臣。渚边比喻源氏家。

此时诸亲王以下诸人,悉数集中在帘外。其中有许多是恋慕玉鬘的人。他们看见内大臣入内久不退出,不知为了何事,大家都在疑讶。只有内大臣的公子柏木中将及弁少将,约略知道实情。两人想起了以前偷偷地向玉鬘求爱之事,深悔不该,且喜未成事实。弁少将向柏木耳语:“幸亏不曾公开!”柏木答道:“源氏太政大臣脾气特异,爱干奇离古怪之事。恐怕他想同秋好皇后一般对待她吧?”两人各述己见,源氏全都听到、他对内大臣说:“暂时还得请你小心处理,以免引人讥评。寻常之人,万事都可放心,即使胡行乱为,亦不受人注目。但我的事情与你的事情,会引起世人种种议论,以致平添烦恼。此次之事情节奇离,非寻常可比。务请郑重从事,慢慢地使外人逐渐看惯,方为妥善。”内大臣答道;“此事如何办理,自当悉听尊命。此女年来多蒙垂青,得在慈荫之下托庇长成,足见前世因缘不浅。”源氏赏赐玉鬘的礼品,其丰盛自不必说。赠送来宾的福物及谢仪,按照各人身分,但比定例更为隆重。只是内大臣前曾以太君患病为由而辞谢结腰,故此次不曾举行大规模的管弦之会。

萤兵部卿亲王认真地求婚了:“着裳仪式现已完成,更有何辞可以推托?……”源氏答道:“皇上前曾示意,要她入宫任尚侍之职,现正奏请免征。须待复旨到后,再行决定其地事宜。”内大臣在灯光之下约略见过玉鬘一面,总想再见一次才好。他想:“此女倘有缺陷,太政大臣不会如此重视。”因此越发恋恋不舍了。现在他回想起从前做的那个梦①,方知确有征验。他只对弘徽殿女御说出实情。

内大臣严守秘密,暂时勿使外人闻知此事。但搬嘴弄舌,乃世人常习,此事自然泄露于外,渐渐传遍世间,那位口没遮拦的近江君也听到了。她来到弘徽殿女御面前,正值柏木中将和弁少将在座。她毫无顾虑地言道:“父亲又找到了一个女儿呢。啊呀,此人真好福气啊!不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两位大臣都如此看重。听说她的母亲出身也很微贱呢。”女御听了很难过,一声不响。柏木中将对她说道:“两位大臣部看重她,总是有缘故的。我倒要问:你从哪里听到这些话?这样突如其来地说出来?谨防被快嘴快舌的侍女们听见啊!”近江君恨恨地答道:“哎呀,你不要多嘴!我全都知道了。她要入宫去当尚侍呢。我早就来此地,正为了想蒙照顾,推荐我入宫去当尚侍。所以连普通侍女们所不屑做的事。我也都起劲地去做。女御不推荐我,太无情了!”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柏木便揶揄她:“尚侍倘有缺额,我等都希望去当呢②。你也来抢,太不客气了。”近江君生气了,答道:“象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本不该参加在你们这些贵公子中。都是中将不好,多事地接我进来,教我在这里给人嘲笑。原来这里是寻常人不能进来的王府!可怕可怕!”说着退向后面,眼睛注视这边。样子并不可恶;然而怒气冲冲,两眼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