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3页)
村落如皇冠般盘踞在翠绿的山丘之巅,米黄色砂岩和浅色屋瓦抵御着热气。大鸟在高空盘旋,田间蜿蜒的小路上渺无人迹。
曼侬曾经看到过这些山峰、丘陵和缤纷的田野,感受过这里温和的空气,熟悉这些亭亭如盖、有鸣蝉栖伏的百年老树。蝉声不绝于耳,在佩尔杜听来,它们像是在说:“什么?什么?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在这里找什么?你在这里感受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佩尔杜对这片乡土无动于衷。
经过布满咖喱色岩石的梅内尔布,他们即将抵达卡拉翁河谷以及遍布葡萄园和农庄的博尼约。
“博尼约是大吕贝龙山和小吕贝龙山之间的高地,像一个五层蛋糕。”曼侬曾经这样向佩尔杜描述,“最高处栖居着老教堂、百年雪松和吕贝龙景色最美的墓园。酿酒师、果农及度假屋在最下面一层。中间三层是房舍和餐馆。陡峭的山路和石阶将它们连接起来,所以村子里的每个女孩都有一双健美的小腿。”她向佩尔杜展示自己的小腿,他亲吻着它们。
“这一带真美。”马克斯说。
他们在泥路上颠簸而行,绕过向日葵田,穿过一片葡萄园——接着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佩尔杜把车停在路边。
“圣让小旅馆应该就在这附近。”马克斯盯着地图喃喃自语。
啾啾蝉鸣如今听起来更像是在说“嘿嘿嘿嘿”。除了蝉鸣,四野宁谧,冷却的引擎发出轻柔的嗒嗒声,搅乱深幽的乡间宁静。
接着,一阵突突嗒嗒的震动声响起,一辆拖拉机迅速闯入视野,从一座葡萄园间突然冒了出来。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拖拉机:车身狭窄,轮胎细高,可以让它在成排的葡萄架之间从容奔驰。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驾驶座上,戴着棒球帽和墨镜,身着褪色的白T恤和毛边牛仔裤。他点头致意,突突地开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马克斯拼命挥手,拖拉机在走了一小段路后停在了小径上。马克斯连忙跑过去。
“不好意思,先生!”佩尔杜听见马克斯在引擎的噪音中喊着,“圣让小旅馆怎么走?店主是碧吉特·博内。”
男人关掉引擎,摘下棒球帽和墨镜,伸出小臂抹脸,一头栗色的长发洒落在肩上。
“啊,抱歉[1],抱歉,小姐,我以为你是……呃……男的。”佩尔杜听见马克斯声音沙哑,语气焦急。
“我敢打赌,你肯定以为女人都会牢牢束缚在紧身连衣裙里,不会开拖拉机。”陌生人冷冷地说,把头发盘回帽底。
“不然就是怀着孕,被光脚锁在炉灶上。”马克斯补充道。
陌生人迟疑了一下——然后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佩尔杜伸长脖子想看清楚他们,但年轻女子已经重新戴上大墨镜,正在向马克斯解释路该怎么走:博内夫妇的旅店在葡萄园的另一边,从右边绕过去就行了。
“谢谢,小姐[2]。”
马克斯剩下的话被轰轰的油门声淹没,佩尔杜现在只看得见她的下半张脸——她的嘴唇牵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接着,她一踩油门,隆隆驶走,扬起一团尘埃。
“这一带真的很美。”马克斯边上车边说。佩尔杜觉得他容光焕发。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和那个女人?”马克斯笑了一声说道,笑声有点儿反常地大,也有点儿尖,“嗯,总之,往前面开,就这么走……总之,她长得很漂亮。”佩尔杜觉得马克斯像只可爱的兔子玩偶一样快乐。“她脏兮兮的,浑身是汗,但实在很可爱,像冰箱顶上的巧克力。而且,不,没有而且……什么事都没发生。拖拉机不错。问这个干吗?”马克斯看起来很困惑。
“不干吗。”佩尔杜撒谎道。
几分钟后,他们找到了圣让小旅馆,一幢修建于18世纪初的农舍,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水灰色的石头,又高又窄的窗户,繁花似锦的庭院,美景如画。之前马克斯在网吧登录吕贝龙的官方网站寻找附近的空房,看到博内太太的旅馆还有一间空房。她出租一间由鸽舍改造的房间,还附早餐。
碧吉特·博内年近六十,身材娇小,一头短发。她带着一篮刚摘下来的杏果,笑容可掬地等待着他们。她穿着男式马甲与浅绿色百慕大短裤,戴着一顶软帽。博内太太的皮肤晒得像坚果一样黑,眼眸闪着水蓝色的光。
杏果上满是甜软的茸毛,鸽舍改建的房间幽居一角,只有几平方米大,里面有一只洗手盆,一个橱柜大小的洗手间,几只挂钩权作衣橱,还有一张不舒服的窄床。
“第二张床在哪儿?”佩尔杜问。
“啊,先生,只有一张,你们不是一对儿吗?”
“我睡外面。”马克斯当下建议。
鸽舍虽小但很适意,从房中高高的窗户望出去,最远可以看到瓦朗索尔高原。房子坐落在一大片种植水果和薰衣草的花园中央,旁边有一座碎石露台,一堵厚厚的石墙令人联想到城堡残垣。鸽舍旁的小喷泉汩汩作响,令人心怡;你可以放一瓶酒到水里冰镇,坐在石墙上晃荡着腿,眺望谷底的果园、菜园与葡萄园。谷中看不见道路,也没有其他农庄。挑中这个地点的人,眼光独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