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公车牌下,再相会(第11/17页)
“能这么容易糊弄过去么?”
星兴味盎然地在柜台上支着腮。“可是,你这是为了向主人报恩而顶罪吗?便利屋因为和我还有你扯上关系,可是遭了不少罪哟。”
“才不是。”行天摇头。“这事和多田没关系。我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放下啤酒杯的行天拉开外套前襟,掀起衬衫,从肚子上拿出一本笔记本。多田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那是妙子的账本。这家伙,什么时候干的。是在我被早坂引开注意力的间隙从书堆里抽出来的吗?真是手脚不干净。
“我希望你把这个本子悄悄给一个叫北村周一的人。”
“为什么?”
“理由不能说,不过肯定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多田反对。就连这本子,他也以为变成垃圾了。”
“地址是?”
“我只知道手机号。你总能查到吧。”
行天正要把北村周一写下的便条和账本一齐递给星,多田以几乎震落磨砂玻璃的势头猛地打开拉门冲进店里。
“你白痴啊!”他重重敲一下行天的后脑勺。“哪有你这样的傻瓜,为这么低廉的代价就去当杀人犯!”
行天转头仰望多田,说了声“咦,你居然能找到这儿来”,星则喊着“老板,剩下的打包”。老人依旧淡然翻着烤串,应了声“好嘞”。
“真是不错的消遣。”
星接过外卖,从凳子上站起身。他从低头瞪着行天的多田身旁挤过去,顺势就往门口走。
“等一下,星哥。这账?”
“该你付才对吧,便利屋。”
星回头看一眼行天,嘴角又扬起来。“这交易从一开始就不成立。因为,山下的尸体什么的,那是绝不可能找到的。”
这话既含有只把山下逐出真幌并未杀掉的意味,又可看成是对完美犯罪的自信。
“你就安心被主人养着吧。”
说了声“拜”,星悠然消失于中街。多田对老人说了句“惊动您了不好意思”,结了账,拿起留在柜台上的家庭账本。
“走了,行天。”
行天捡起掉在地上的便条,举着鸡皮烤串跟了上来。
“吃吗?”说着,他把两串中的一串举到多田面前。多田接过来,气呼呼地就开始咀嚼。脂肪附着得恰到好处,虽然冷了,却很美昧。
两人走到后街,朝事务所的大楼走去。
多田把烤串的签子插到路边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叹息一声。“你为什么要那样?把一切想得这么简单。”
“我可没真打算当杀人犯。”
行天开始用签子清理牙缝。“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失误到让人发现尸体。这只是为了让他答应我的要求而显示一下诚意罢了。那些小混混都喜欢这套,不是吗?”
星早已不属于被称作“小混混”的范畴,虽然这样想,但多田并未对此多做纠正。
“你为什么那么想给北村看账本?”
“我说过了呀。我想要知道。”
“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孩子能不能重新选择父母。如果能,会以什么作为基准。”
多田看一眼行天。行天仍叼着签子,笔直地向前走着。他没有赘肉的面孔上不带一丝情绪。
行天,你应该不知道吧。因为我一直没有说过。
被父母虐待的曾经的孩子。走在他身旁的是……
“我有过一个孩子。”注意到时,话已经涌了出来。“生下来后很快就死了。”
现在还记得,刚生下来的婴儿待的房间里,那种微微泛甜又温暖的空气的味道。甚至无需刻意回想,根本忘不掉。
行天把签子插进便利店的垃圾桶里,说了句“喉咙好干”,走上事务所的楼梯。
“还有吧?酒。”
“我和前妻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刚毕业马上就结了婚。她觉得早了些,可我想要一起生活。”
多田把账本扔到一旁,背对着窗户坐在沙发上。每当有车经过外面的街道,就有一道影子从坐在对面的行天的脸上滑过。
“她在校时就以通过司法考试为目标而学习。我是早就定下去公司工作的瞎混的法学院学生,但她很优秀。婚后,她还自己挣了学费去念司法考试预备学校。当然我是打心眼里支持她。我尽可能干家务活,帮她学习,从做单词卡片到出自测题。到现在耳朵里偶尔还会响起她反复念诵六法全书的声音。”
“你这结婚生活有哪点好?”行天一边砸扁啤酒罐,一边问。
“我可不想被你讲。”多田也喝光一罐啤酒,伸手拿第二罐。“她是聪明可爱的女人。是相当好的日子来着。”
“这种日子换了我大概会睡着。”
矮几之上林立着行天从整个事务所搜刮出来的酒。
“她毕业后花了两年通过司法考试。因为是一路看着她历经烦恼苦闷学出来的,所以我高兴坏了。我过去不知道,人能够为了自己以外的谁高兴成那样。那之后有司法实习,大约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们几乎都是各自生活,但我丝毫没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