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公车牌下,再相会(第9/17页)

早坂说:“山下宗之的母亲已经向警方提出寻人申请,要求搜寻她的儿子。”

“谁啊,那是?”

多田脱下手套,一边在连身工作服的口袋里摸索着,转向早坂。行天仿佛百无聊赖地蹲下身,开始抽烟。

“哎呀,你不知道么。我认为他的失踪和你们也有某种关联呢。”

“那又是为什么?”

不能让神色有什么变化,多田这样想着,等待早坂的视线移开。

“没什么证据啊。”说着,早坂笑了起来。

“你是跟踪我们来这儿的吗?警察先生。”行天把指间的烟在地上捻灭。

“是偶遇。我说过了吧。我喜欢这儿。”早坂看一眼家电的森林。“喜欢在被扔掉的东西中间散步。”

地块内安静极了。记忆的墓场,安静也很自然,多田想。他试图想象,在平安夜这天独自在此散步的刑警,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早坂似乎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多田先生,你家里人呢?”他问。

“是审问吗?”

“不是。我只是感兴趣罢了。”

“是表白吗?”对行天的话,多田和早坂都置之不理。

“我以前有个老婆和……”

多田说了半截,闭上嘴。他知道,站起身来的行天因为突如其来的短暂沉默而露出讶异的神色。

“我有过老婆。不过离婚了。”

早坂点点头,看一眼手表。

“别再和星的组织有什么牵扯。否则等山下的尸体出现时,我就得调查你们了。”

多田沉默着目送早坂朝停车场走去。

站前的大楼和街道都被节日的彩灯缀满,而多田仍和往常一样,一只手拿着脸盆前往澡堂。

他在更衣处正要脱掉牛仔裤,忽然发现裤子后袋里的手机不翼而飞。

又来这一套吗,手脚不干净的某人。

虽然想立即回事务所去拿手机并把行天训斥一通,但已经付了洗澡的钱,加之也有可能掉在路上或仅仅是自己忘在事务所就出门来,所以多田姑且专心擦洗身体。

他泡进宽敞的浴池,得出应该还是行天偷拿了手机这一结论。要是掉了会有动静,而且做完工作回到办公室后,自己并没有把手机放在某处的印象。

要是想给谁打电话,事务所装有座机,便利店前面也有公用电话。行天大概是想知道多田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

多田在热水里抱着手。他大致能猜到行天在想些什么。剩下的就看能不能揪住他尾巴了。

多田从澡堂回来时,行天状似悠闲地在沙发上躺着。

“喂,看见我的手机没?”

“没瞧见。”行天眼都不眨地回答。

多田一边随口说着“哦这样,是不是掉哪儿了啊”,一边朝自己的床看去。早上起床后揉成一团的被子上赫然摆着手机。“啊,在这儿在这儿。”多田故意自言自语,不动声色地查看了来电和已拨电话的历史记录。记录并无任何变化。

然而多田并没有掉以轻心。他拉上帘子,装睡了一小时。就在差不多午夜时分,行天有了动静。在沙发的周围窸窸窣窣地做着什么。传来身体某处撞在矮几上的声响,和“痛啊”的轻轻一声。随后,感觉到他在窥看这边。多田小心地发出规则的呼吸声。

行天大约放下心来,又开始动作,悄悄出了事务所。

多田来到窗边,朝外面的街道看下去。走出大楼的行天朝着箱根快线车站的反方向走去。多田立即走出事务所,开始跟踪。

正是情侣们钻上床,孩子们在梦中等待圣诞老人的时分。街上几乎不见人影。蹑着脚步声走在街上的多田的上方,熄掉了光芒的彩灯犹如荆棘般四处蔓延。

跟在行天后面太容易了。因为他几乎不曾回头或是突然改变步伐。不管周围有人还是没人,行天施施然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着。那并非由于傲慢或没神经,看起来,他这般态度是出于没有任何人会注意自己的确信。

行天总是独自一人。

多田并没有藏身在阴影里,他隔着一定的距离跟着行天的背影。在夜里看起来仍很显眼的龙纹外套不会跟丢。

走到真幌大道的尽头,行天转到了一条小径上。那是连接主街和与其平行的后街的中街商店街。虽然是擦肩而过都困难的狭窄街道,却是条不折不扣的拱廊街。两侧挤挤挨挨地建着些简易房、服装面料店或是拉面馆,从咖啡馆到五金店,三十来间各种各样的店家排列在路边。

据说,中街最初是战后形成的黑市,经过改建及重建,成了眼下的规模。对真幌市民来说,这里是最为熟悉的商店街。

多田在儿时也常来这儿买糖果。不过,在夜里到访中街,这是第一次。

临街的店铺全都垂着卷帘门。从泛黑的拱廊里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大概因为意识到是圣诞节,支撑拱廊的构架上缠绕着金色和银色的缎带,飘动在穿行于拱廊的寒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