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4/5页)

那时的我还意识清醒。我的背部抵着地面,身上趴着一个全身大汗的男人。我被困在地洞里,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我觉得世间最痛苦的遭遇莫过于此。

我想到了妈妈。

妈妈此刻大概正在看着烤箱上的时钟,那是她新买的烤箱,她很喜欢上面附带的时钟。“我可以一分不差地计时啦。”她对外婆说。可外婆压根不在乎什么烤箱。

妈妈会担心,但更多的是气我放学后不准时回家。爸爸把车开进车库时,她会跑来跑去,帮爸爸调一杯干雪莉鸡尾酒,假装生气地说:“你知道这些初中生啊,”她会这么说,“说不定是春天发情喽。”“阿比盖尔,”爸爸则会回答说,“现在外面下大雪,怎么可能是春天发情?”眼看抱怨不成,妈妈八成会把巴克利拉进客厅,说:“去,跟爸爸一起玩。”然后自己躲回厨房,偷偷呷一口雪莉酒。

哈维先生想强吻我,他青紫色的双唇又黏又湿,我想尖叫,但我非常害怕,刚才的挣扎又用光了力气,根本叫不出声。一个我心仪的男孩曾吻过我,他叫雷,是个印度男孩,他皮肤黝黑,讲话带着口音。我不应该喜欢上他的。克拉丽莎说他半睁半闭的大眼睛,看起来“实在怪异”。但雷很聪明也很和善,他还若无其事地帮我在代数小考时作弊。交毕业照的前一天,他在寄物柜旁边吻了我。夏天接近尾声时,我们拿到了毕业纪念册,我看到他在他的照片下方“我衷心祝福某某人”的空栏填上了“苏茜·萨蒙”。我想他一定早有预谋,我还记得他干燥皲裂的嘴唇。

“不要这样,哈维先生。”我勉强出声,不停地重复着那个词“不要”。有时我也交替着说“求你不要这样”。弗兰妮说几乎每个人临死之前,都哀求过“求你了”。

“我要你,苏茜。”他说。

“求你了,”我苦苦哀求,“不要这样。”我再三恳求,有时我把两个词合在一起用,“求你了,不要这样”或是“不要这样,求你了”。这就好像明明知道钥匙不管用,还拼命拿着它开门,或是眼看着垒球从头顶飞过直达看台,还不停大喊:“我接到了,我接到了,我接到了。”

“求你了,不要这样。”

但他听厌了我的哀求,他把手伸进我的大衣口袋,拿出妈妈给我织的帽子,把帽子卷成一团塞进我嘴里。在此之后,我只能借着帽檐的铃铛,发出微弱的声响。

他黏湿的双唇吻上我的脸颊、脖子,然后双手开始在我衬衫里摸索。我低声啜泣,慢慢地,我开始脱离自己的躯体,融入空气与静默之中。我哭泣、挣扎,唯有如此,我才能麻痹自己。他没找到妈妈在裤子侧面精心缝制的隐形拉链,便一把撕开我的长裤。

“白色的内裤啊。”他说。

我觉得身体不断膨胀,我似乎变成一片汪洋,他则站在里面小便。我想到以前为了哄琳茜开心和她玩的翻花绳游戏,此时此刻,我全身上下就好像被缠绕在翻花绳的绳子里,不停地扭曲、翻腾。他开始在我身上肆虐。

“苏茜!苏茜!”我听到妈妈大喊,“吃晚饭了。”

他进入我的体内,他不停地呻吟。

“今天晚上吃青豆和烤羊肉。”

我是一团灰泥,他是一支捣槌。

“你弟弟又用手指画了一幅画,而我烤了一个苹果派哦。”

哈维先生让我躺在他身下不要动,还叫我听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我的心跳有如兔子的轻跃,他的心跳则隔着衣物发出阵阵锤子重击般的巨响。我们躺在一起,肢体互相碰触。我全身发抖,心中全被一个念头所占据:他已经对我做出了这种事,而我还活着。除此之外,我大脑一片空白。我还能呼吸,我听得到他的心跳,闻得到他的鼻息。周围阴暗的地洞散发着湿漉漉的泥土味,闻得出来这里是各种昆虫和小动物的栖身之所。在这里,我喊再久也没人听得见。

我知道他会杀了我,可我没想到会那么快。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哈维先生边说边翻身到一旁,然后蹲下来俯身看着我。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鼓励,仿佛呼唤早晨晚起的情人——像是个建议,而非命令。

我动不了,站不起来。

我没有动静,他把身子歪向一边,伸手在放了剃刀和刮胡膏的架上摸索(难道就因为我不动,就因为我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吗);他拿着一把刀回到我身边,尖刀出鞘,锐利的刀锋露出扭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