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年谱(第16/28页)
“忆牙牌诗言,贵人得毋费欤?犹冀可得副车,及发,费售而蒋竟黜。”
刘子庚(盘毓)为蒋作墓志铭,谬误百出。七月八日,先生自京发家书中,大发议论:
“刘子庚当初作墓志铭,据云大半根据觐圭(名锡韩,谨旃弟)与不厂(单不厂,觐圭妻舅)口述,则其谬误更足奇怪,岂有九叔之亲而不知四房尚有两个年轻侄儿之理?讣文上果如何写法,想总不至遗漏,刘文云:‘……年三十初丧妻,义不再娶。居九年,以父命结婚,非君志,盖始终一伦纪中人也。终以所处不纯,寝以不起。’岂非昏愦荒谬?第一,续弦时,父已不在,何来父命?第二,续娶何以遂非伦纪中人?末二句更该打,万一姑丈是续娶后不久即死,那看文气岂非妻有嫌疑?但事实是相处至十多年,子女生到六个之多。又文中述后裔:‘子燕诒,叶出;虩修兰征女四,幼徐出;孙祖同、敦复,燕诒出。’遗漏亦奇,又其附案云:‘……行谊略则不称心,余所知不厂所告,日记所书,哀启所述,有不能不言,而又不便明言者。此亦韩退之为柳子厚作志非受谀墓之金者可比,必如天斗恰如分量,斯亦郭有道碑之无愧色焉。凡九阅月,十易稿,自以为可矣,再三观之,尚有繁简失当处,反复数日删改,约百余字,此十一易稿也。噫!我安得举世尽易而为白话文,一返原人时代而后快哉!’真是什么话?如此古文,难怪古文之必遭灭绝。末后一类突如其来,尤不知所之,此岂‘天斗之恰如分量’耶?可笑可怜,这倒不管,现在应得查问的是墓志已否刻石?如已刻,文字有更动否?如为文刊出,实太岂有此理。徐氏固商贾之家,没有读书人,不配读古文A墓志铭,但蒋氏诗礼传家,岂尽属草苞,任一无聊文人颠倒瞎写,连字嗣续都给删除。觐圭当然特别负责。我昨去不厂处,本想问及,但彼以病甚重,神志未清,故未说话。此函请交大伯一看,即去蒋家一查,我颇觉生气也。”
按:刘子庚,浙江江山人,工词学;单不厂,浙江萧山人,工宋元理学。是时皆在北大授课。
四月一日,《晨报·副镌诗刊》创刊,每星期四刊出一次,由先生主编,闻一多编辑。参与其事的有:杨振声、朱湘、饶孟侃、刘梦苇、于赓虞等。至六月十日第十一期停刊。这是诗友的第一次结合。先生在《诗刊弁言》中说明诗刊的起因及他个人对于新诗的意见,也是他代表他们新月社的一群人向世人所作的新诗运动的宣言:
“我们几个朋友总想借副刊的地位,每星期发行一次诗刊,专载创作的新诗与关于诗或诗学的批评及研究文章……容我先说这诗刊的起因,再说我个人对于新诗的意见。我在早三两天前才知道闻一多的家是一群新诗人的乐窝,他们常常会面,彼此互相批评作品,讨论学理。上星期六我也去了。一多那三间画室,布置的意味先就怪……有意识的安排,不论是一间屋,一身衣服,一瓶花,就有一种激发想像的暗示,就有一种特具的引力。难怪一多家里见天有那些诗人去团聚——我羡慕他!我写那几间屋子因为它们不仅是一多自己习艺的背景,它们也就是我们这诗刊的背景。这搭题居然被我做上了。我期望我们将来不至辜负这制背景人的匠心……我们的大话是:要把创格的新诗当一件认真事情做。这话转到了我个人对于新诗的浅见……我这生转上文学的路径是极兀突的一件事。我的出发是单独的,我的旅程是寂寞的,我的前途是蒙昧的。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在这道上摸索的,不止我一个,旅伴实际上尽有,只是彼此不会有机会携手。这发见在我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快乐,欣慰。管得这道终究是通是绝,单这在患难中找得同情,已够酬劳这颠沛的辛苦。管得前途有否天晓,单这在黑暗中叫应彼此诉说曾经的磨折,已够暂时忘却肢体的疲倦。再说具体一点,我们几个人都共同着一点信心:我们信诗是表现人类创造力的一个工具,与音乐与美术是同等同性质的。我们信我们这民族这时期的精神解放或精神革命没有一A像样的诗式的表现是不完全的;我们信我们自身灵性里以及周遭空里多的是要求投胎的思想的灵魂。我们的责任是替它们构造适当的躯壳,这就是诗文与各种美术的新格式与新音节的发见。我们信完美的形体是完美的精神唯一的表现。我们信文艺的生命是无形的灵感加上有意识的耐心与勤力的成绩。最后我们信我们的新文艺,正如我们的民族本体,是有一个伟大美丽的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