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灵魂朝向这一切吧,诗人(第8/22页)
从《这一代》的目录中,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王家新、徐敬亚、黄子平、王小妮、于可训、高伐林、徐冰、张桦……而排于目录第一位的《变革现实的文学》(作者为“武大《珞珈山》评论员”),仅从这样一个标题,也足以以看到学子们以文学参与现实的愿望。
如今,这些人都已经成为中国各界名流,难怪徐敬亚则认为《这一代》“大气磅礴”,野夫更是将其赞誉为“中国文艺复兴的真正启蒙之作”了。
《这一代》的面世,颇费周折。印刷厂印了一部分文章后,不愿意继续印了,原因是他们认为部分作品有“思想问题”。于是学生们用“红卫兵”的手段,冲进印刷厂把已经印好的部分硬抢回来,然后高价找人装订。因为此前印刷厂只印了1000张有台阶和脚印图象的封面和刊登有怀念张志新的版画的封二,抢回来的一万余本散页,只好另外设计一张简单的没有图片的封面。又用蜡纸刻写了《告读者书》,油印在封二上,蒙住原本封二那张版画。因为印刷厂没有印刷其中的部分内容,所以,《这一代》缺少了十多页,是一本“残缺不全”的杂志。
在《告读者书》的开头,编者无奈地写道:“由于大家都能猜到,也都能理解的原因,印刷单位突然停印,这本学生文艺习作刊物只能这样残缺不全地与读者见面了。”而最后一段,则是显得甚为坚决:“《这一代》创刊号的残废决不意味着这一代的残废!”
刊物出版后,影响巨大,当年的《这一代》副主编张桦在2008年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田志凌的采访时,这样介绍道:
回到学校我们是全年级动员,打包的打包,登记的登记。每个学校1000本,12000本杂志分做300包全部寄出。我们自己留了4000本,第二天同学又分成15个小组到武汉各高校去叫卖。每本五毛,第一天卖出去不到1000本,与原来想像的一抢而空相差甚远。但到了第三天同学还没起床,宿舍楼走廊内外便人头攒动,开始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问才知道是来买杂志的。于是顾不上洗脸刷牙,先开门迎客,很快就把几千册存书卖光了。但来买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些人看书已经卖完,就游说我们的同学,说自己是多么求之若渴,结果有的同学真被说动,把自己的那本也卖了。
不光武汉如此,在北京、广州、南开等学校也都是在一小时左右一抛而光。据说杭州大学的同学摆开桌子跳上去高声吆喝:快来看,快来看,没有上一代也没有下一代的这一代呀!结果很轰动。南京大学的同学担心意外,等到天黑才悄悄在教室附近阴暗处开起鬼市,效果同样出众。当然也有一本没卖的,吉林大学和西北大学的杂志刚寄去,就被校方全部封存,后来又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当时还出现“黑市”,杂志价格很快被抬到一块钱、两块钱一本,最高的达到了五元,是原价的10倍。
……我们收到的第一封读者来信是那个街道装订社的一个小伙子给的。我们拿货的时候,一位工人趁势把一封信塞到我手里,信中写,他今年30岁,还是个临时工,未经我们同意,用印废的纸页自己装订了一本,读后激动得夜不成眠,现在杂志在他的朋友手里,挨个儿排队读……([HT][HK]《〈这一代〉:半本学生杂志引起的全国轰动》)
我曾读到一份近30年前的政治资料,是当年的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周鹏程在1981年8月7日举行的全国学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题目为《积极发挥党的助手作用,认真做好学生思想工作》。在讲话中,周鹏程专门谈到了武汉大学对《这一代》停刊后的善后工作:“武汉大学团委协助党委做好参加《这一代》刊物编辑的同学的思想工作,都是坚持疏导方针,解决他们的思想问题。这表明,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只有实行疏导方针,才能使学生心悦诚服,达到帮助和教育学生分清是非、端正思想,提高觉悟,纠正错误的目的。”细心的读者从这一段话,可以揣摩到当年的某些文艺和思想的氛围。
从张桦的访谈可以了解到,让《这一代》“出问题”的,主要是里面的诗歌作品:
《这一代》出事就出在“愤怒出诗人”那一栏内容上了。其实小说是杂志的主要部分,小说足足占了48页,但最后惹事的却是名为《愤怒出诗人》的诗栏。里面一共有7首诗,有6首都出自武大同学。那时候正是军队诗人叶文福《将军,不能这样做》走红的时候,很难说这组诗不是它的连锁反应。其中最出名也最惹事的两首是《桥》和《轿车从街上匆匆驶过》。
《桥》是王家新写的,写连接北海和中南海的汉白玉大桥。其实那时候王家新还没去过北京,都是我给他讲的。我暑假回北京去北海玩,看见桥上突然竖起了近一人半高的铁栅栏,望去有一种探监之感。回校以后我跟王家新讲起这个事儿,他神思手快,昼夜之间就写了一首上百行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