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灵魂朝向这一切吧,诗人(第9/22页)

另一首《轿车从街上匆匆驶过》,据作者叶鹏说创作动机萌生于中央电视台播出的一段批评新闻,北京百货大楼门前停满了公家轿车,当时报道说,这是有权势者坐公车购私物。他的这首诗里火药味很浓。

作为《这一代》的编辑和作者,相信王家新在回想起这一段往事时,肯定会有诸多感慨。但他对这段往事几乎从未详细提及。通过多方寻找,我终于在2010年6月下旬读到了王家新写于2008年夏天的一篇短文《“这一代”仍是一种集体想象》。但即使是在这样一篇专题性文章中,也没有人们预想的那份撕心裂肺的“投入”:“不用多说,《这一代》是上个世纪“文革”结束后至80年代初期那样一个特定时期的产物。……《这一代》之所以在当时产生那么大的影响,除了刊物内容,我想和这个名字肯定也有关系。它在各地77级、78级大学生中唤起的,正是这种身份认同感和集体性的自我意识。……还没有毕业,我就不愿再提《这一代》和我那首人们四下谈论并曾引起高层震怒的《桥》了。这倒不是因为它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某种阴影,而是因为我们已渐渐变成了另一类人。那个参与《这一代》、连夜写下《桥》那首‘诗’的人,是我吗?我是愈来愈不相信、也愈来愈不在意了。”

王家新反思极有价值。当30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新审视《这一代》,将会发现,《这一代》发表了什么类型的作品并不是最重要的,即使这些作品曾令“高层震怒”。最值得研究的是这样一份刊物出现的社会背景以及作为当事人的王家新对这段往事的深刻理解。事件的一大成果,就是促进了王家新的思考,他开始从青春期对“集体”的狂热逐渐转入了完全属于个体的独立思考之中。正如他在90年代后期创作的长诗《回答》所写:“珞珈山已是墓园,/埋葬了我们的青春。”作为一个读者,我在读了他发表在《这一代》上的《桥》节选之后,更深切地领会到王家新“对‘集体兴奋’兴奋不起来”的原因,以及最终写出《帕斯捷尔纳克》等具有独立担当意识的诗歌的思想渊源。那些对王家新的“知识分子诗歌”持批评态度的人如果了解当年的这些情况,或者读过当年王家新的另外一些作品,也许他们对王家新的偏见会有所扭转。此外,对王家新一直不愿意明言的毕业分配问题,我似乎也从中找到了某些脉络。

因为命运多舛,又充满传奇,加上时光流逝,后来,有的人回忆起《这一代》,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误差,学者陈永苗在《我眼中的八二届毕业生》一文中提到《这一代》时,就把陈建功和叶文福的代表作误植到《这一代》头上:“武汉大学等十三个高校学生联合起来搞一本叫做《这一代》的杂志,我印象中《青年论坛》发刊号介绍了白桦、陈建功、叶文福等先生刊登在《这一代》上面的作品,陈建功先生的作品是《飘飞的头巾》,叶文福先生的作品是《将军,你不要这样做》。非常有影响,甚至惊动了高层。”而从《这一代》的目录上看,无论是白桦还是陈建功、叶文福,都没有在《这一代》上发表作品。叶文福“惊动了高层”的政治抒情诗《将军,你不要这样做》已在此前发表。据说原本《这一代》的主编高伐林想发表陈建功的一篇小说,但因这篇小说已通过《花城》杂志终审,即将发表在《花城》上,陈建功担心被人指责为一稿两投,给《这一代》编者写信说不宜在该刊发表。所以《这一代》也没有刊登过陈建功的作品,或者说没有刊登过署名为“陈建功”的作品。虽然没有作品参与,但陈建功也在北京为《这一代》的征订和筹资四出奔波,并且贡献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笔稿费。更有甚者,北京师范大学一个女生为了支持刊物,还拿出了刚刚去世的父亲的抚恤金。

尽管命运不公,但在郧阳师专工作的三年中,王家新的创作有了更为优异的表现。工作的第二年,就参加了诗刊社组织的第二届“青春诗会”,1984年,又参加诗刊社组织的诗人访问团赴大兴安岭、哈尔滨等地访问;组诗《中国画》曾引起很大的反响,被多种权威选本收录;《长江组诗》获得了《芳草》杂志的诗歌奖,并内部出版了诗集《告别》。

1985年3月,陕西的“长安诗家”内部印行了王家新的第一部个人诗集《告别》,作为“中国当代青年诗人丛书”之一,《告别》在一定范围内引起了反响。

命运终于有了转机。凭着出色的创作成绩,1985年6月,王家新被借调到诗刊社,负责华东片诗稿和外国诗歌的编辑工作。两个月后,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王家新的诗集《纪念》,这是王家新正式出版的第一部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