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基(第4/9页)

不管怎样,我一路跑到了作为终点的雅典奥林匹克体育馆,所用时间仍不很理想(三小时四十几分),途中乳头被衬衫磨出血了(不但不雅观,还相当痛,这个),但终究坚持下来了,值得举起易拉罐啤酒庆贺。从日本带来的宝贝耐克鞋也表现不俗。好妙!

这雅典马拉松蛮有家庭气氛,不那么兴师动众,感兴趣的人不妨一试。路线自不必说,终点是光荣的奥林匹克体育馆这点也让人切实欢喜。只是,从日本赶来太远,因此保证身体不出毛病相当不易,再说由于希腊菜过于油腻,赛前如何摄取碳水化合物也是个难题。另外,进入雅典市内后的糟糕空气也让人吃不消。

马拉松完了,剩下的就是退飞机票。这个比预想的费事。哪个国家都一样,钱一旦给出就很难回来。但由于GNTO(瑞典政府旅游局)工作人员全力帮忙,加上我死缠活磨,两星期后总算从旅行代理店拿回了钱,我和老婆再次举杯庆贺。GNTO那地方,据我所知是世界上最友善的政府机关,工作效率高,完全为游客着想。如果在希腊出了麻烦事,尽管去找GNTO,而在意大利遇到麻烦,则快快死心塌地为上策。在意大利,一旦出手的钱花两百年也绝对回不来。因为纵然等上五百年,意大利的衙门也不可能有效运转。

这两件事办完后,我们开始去希腊北部悠然旅行。

雨中的卡瓦拉

从塞萨洛尼基乘大巴花三个小时来到卡瓦拉。已有年代的大巴长吁一口气似的翻过最后一道山脊,海面、港口和卡瓦拉出现在眼前。卡瓦拉准确发音为卡瓦——拉,是一座三面环山的不大的港城。和大多数希腊此类港城一样,海港入口的山丘上耸立着拜占庭时期又大又老的城堡,城墙炮眼中有生锈的大炮将炮口对准海港入口,城堡最高处迎风飘扬着蓝白两色希腊国旗。港口漂浮着几艘货船,渔船留下白色航迹向外海开去。

由于我是在神户长大的,来到如此地形的场所,不由感到一阵释然。有港口,有包拢它的小商业区,继而有山坡隆起,房屋像俯视港口似的往山顶排列开去——便是这样的场所。海与山之间的距离越窄越好。

卡瓦拉是在那不勒斯(Neapolis)这个名字下作为港湾城市从古代繁荣起来的。距卡瓦拉十五公里的西北方向曾有一座名叫腓立比(Philippi)的古代城市(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菲立普二世建造的),卡瓦拉好比它的门户。并且,卡瓦拉还作为圣保罗[4]初次在欧洲传播基督教的地点而闻名。圣保罗在特洛伊城时梦见一个马其顿男子为他献上祝福并这样说道:“请到马其顿去吧,并请解救我们!”圣保罗醒来后马上收拾东西准备远行。他把美国运通旅行支票揣进衣袋(开玩笑),领着两个弟子上船,先到萨莫色雷斯岛,之后在卡瓦拉登陆。如此这般,基督教在欧洲传播开来。

但是,由于具有连接亚洲和欧洲的地利之便,历史上卡瓦拉就好像门口的擦鞋垫一样屡遭磨难,亚历山大大帝死后处于罗马帝国的统治下,继而被诺尔曼人一把火烧光,接下去被拜占庭帝国并入版图,成为土耳其与基督教军队激战的最前线,结果被土耳其征服,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才获得独立——漫长的奋斗史。

我们到达的10月18日对于卡瓦拉城是重要的节日——1919年的这一天,此城从土耳其手里解放出来。希腊北部的城镇都如此拥有各所不同的独立纪念日,这是因为希腊军队是经过浴血鏖战后由西向东把自己的城镇一个个依序从土耳其军队手中夺回来的。这天,人们一大清早就穿戴得整整齐齐赶去教堂,向耶稣献上祝福,感谢解放与独立。

还有热火朝天的游行活动。我们傍晚走进街里的电影院,正看《芳心之罪》[5](Crimes of the Heart)时,铜管乐队吹奏着虎虎生威的进行曲从电影院门前缓缓通过,以致台词好一会儿听不清楚。

我们住的宾馆附近有挂着镰刀斧头党旗的共产党总部,其一楼有个小咖啡馆。我们常去那里吃早餐,毕竟便宜。在宾馆餐厅吃,一个人将近五百日元,而这里一百日元就能吃下来。刚刚烤好的奶酪饼加稠糊糊的奶油咖啡才一百日元,而且早上6点就开门了。咖啡馆是一对父母及其三十岁左右的儿子经营的。客人有渔民们和共产党员们(看样子大概是,没有细问)。在那里一边看福克纳——不过这福克纳的小说是资产阶级的呢还是非资产阶级的呢——一边吃早餐。周围时不时有客人吵起来。渔民对渔民,或者共产党员对共产党员,抑或渔民对共产党员……Who Knows?[6]反正我是在此吃便宜早餐。

还有,不知何故,卡瓦拉是个面包好吃的地方,面包品种也和其他地方相当不同。走出共产党咖啡馆,我沿着拜占庭时代的旧城坡路散步。坡路到处有面包铺。从窗口窥看,师傅正在烤早晨的面包,味道也很好闻。一进门,里面出来一个小学生样的小孩,叫我等一下,说新面包马上就好。他的父亲和母亲在灶前边擦汗边烤面包,爷爷和这个男孩卖。男孩把背包放在门口,帮忙干到上学时间(我每每佩服,希腊的小孩子们真是勤快,而意大利的小孩和日本的小孩一样懒)。他是这个家中多少能讲英语的惟一人物,并以此为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