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春天(第3/20页)

我们走向谷仓西面的树林,尼尔在前面开路,马克随后,拖着链锯。欧文斯先生在后面,身姿矫健,沉默不语,他头上戴的牛仔帽现在换成了针织帽子。我们在寻找美洲铁杉,当地俗称尖顶铁木,是一种沉重密实的硬木,结实耐用。欧文斯先生说,这是做蹦橇最好的材料了。在去往糖枫林的半山腰处,欧文斯先生抬起了先知一般的手,指向两棵十二英尺的小树,较细的一端微微弯曲,好像一直以来就立志成为滑橇,在地上尽情奔跑。

我回到谷仓把希尔弗带来,而马克用链锯锯树。我回到山上的时候,他已经锯下了三棵树,刚才的两棵小树,外加一棵笔直的白蜡树,这棵树注定会成为我们的辕杆。三棵树已经锯倒,并且被砍去了树枝。我们用伐木链把木材捆起来,系在希尔弗身上。他拖着三棵树回家,在雪地上行走,轻松得就好像把三根牙签运回家一样。

在机械车间里,我们把铁木滑橇绑在木支架上,在上面铺上了松木板,做成了一个坚固的平台,有八英尺长、六英尺宽。我们附近很多年都没有人做蹦橇了,所以当消息传开以后,邻居都过来看,有的带来了木工的工具,有的只是站在旁边看。蹦橇已经成形,橇身很低,接近地面,看起来很粗糙,却非常优雅,线条就像它们取材的树木一样自然。欧文斯先生指挥,指出哪里应该有更多的支撑,如何固定滑橇才能不偏不斜。我们准备安上辕杆的时候,在细节上却起了分歧。欧文斯先生坚持自己的意见,而其他人,包括他的儿子们、马克,还有在机械车间参观的一群年轻人,都认为欧文斯先生的方法有些不合逻辑。欧文斯先生很气恼,一声不响地走开了,之后一直坐在卡车上,所以很遗憾地错过了蹦橇的揭幕式。我赶着山姆跨过新的白蜡木辕杆,马克将四条拖曳绳索挂在平衡器上,我坐在带有自然气息的木板上,手里握着缰绳,马伸长脖子套上颈圈。在车道上,最初的几码(1)路走得很艰难,树皮从滑橇底部剥落下来,之后我们到达雪地,便开始自由奔驰。

那个时候,我已经与马一起度过了很多时光,有些其实并不容易,给马套上挽具仍然让我吃不消。我日复一日挣扎着将七十磅重的皮革和颈轭的一团乱麻举起来,放在马背上,而每天我都会打败仗。我可以将我的手绕过尻带和马鞍,每只手抓住一个颈轭往下拉,我曾经看到吉姆·库珀这样做。我还可以把颈轭搬到马的旁边,将它高举过头顶,沿着马肩隆一寸一寸地往前推。但是挽具其他的部分别扭地压住我的脖子,切断我向头部输送的血液,我会晕头转向,不得不从头再来,每一次胳膊都会疲惫不堪。我不喜欢让马克来帮我,以他的身高和力量,可以轻易举起挽具,放在马背上,就好像挽具是用细绳做的一样。我会用半个小时损伤我的脑细胞,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之后才会去找马克,而他坚持说这只是技术问题。

挽具戴上之后,麻烦并没有结束。我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傲慢受到了打击。我这一辈子都在骑马,青春期的大部分时光都在谈论马,或者阅读与马相关的文章,或者思考与马相关的问题。我认定所有骑马的技能和知识都可以天衣无缝地转移到役马上来,我只是从骑马者转变为役马者,从骑在马上转变为在后面驾驭。我是这么看的,马克有种植的经验,我有与马相关的经验,所以我们是一个精诚合作的小团队,没有理由不全心投入放手一搏,在第一个季度实现从无到有、积少成多的飞跃。我们在第一个冬天筹划蔬菜田的时候,计划垄条之间的距离是四十英寸。这个细节并不算重要,但是一旦付诸实践,就要强迫自己在整个季节仅仅依靠马力,因为拖拉机轮子无法适用于这样的间距。

当马克问我,我们能不能这样做的时候,我说可以,但也感到隐隐担忧——我已经出了几次小小的事故了。有一次我忘了把绳子系在山姆的嚼子上,就那样一直走到谷仓院子里,直到我无法让他跨过马车的辕杆时,才发现这一问题。还有一次,我让戴上挽具的马后退,走出马厩,正当我戴上手套准备驱赶他们走出谷仓的时候,我只能无助地看着希尔弗转过他的大屁股,与山姆面对面,山姆吓坏了,冲着我这边后退。在这种情况下,我手中的缰绳已经没有用了,只能凭运气了。幸好我运气不错,及时赶到马头处,趁他们还没有把嘴撕裂或者被绳子缠绕吓到自己的时候,让他们回到原来的位置。在那之后,我们加上了一根链条,挂在两匹马的后面,宽松地将他们的屁股连在一起。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采取这一安全措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