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秋天(第4/9页)

我们在第一条垄的时候挖得太深,马需要拖曳的重量很大。马儿经过一季的劳作已经变得非常强壮,他们拉得如此用力,希尔弗挽具上的拖曳皮绳突然断了,平衡器掉在了他的后脚边上。马克跑回谷仓去拿备用的挽具,而我赶快过去向希尔弗嘘寒问暖,他很难过,但并没有受伤。我们用农夫的方式在田地里修好了挽具,一段金属丝、几卷电工胶带,然后再次启动。这一次我们挖的深度正合适,马铃薯魔术般地破土而出。马克不禁欢呼起来。我在垄条的尽头停下,回头看铺得厚厚一层的马铃薯,然后看到汽车和卡车到来,大家拖家带口、呼朋引伴地过来帮忙。我们挖完所有的垄条之后,地里有三十个人,有我们的朋友,还有我们没见过的人,哪个年龄段的都有,从小孩到老人,弯下腰往桶里捡马铃薯,在垄间谈笑风生,大喊大笑。一群组织有序的最强壮的人将整箱的马铃薯搬到车上。

我赶着马回家,将他们安顿在马厩里,然后回到田地里,带着一个锅和几品脱黄油。这已经是真正的秋天了,中午艳阳高照,但空气仍然有些冰冷。田地里的玉米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痕迹,叶子就像棕色的纸旗一样在微风中瑟瑟作响。我们在田里煮带着皮的马铃薯,用餐巾包着热气腾腾地享用。我们用煮马铃薯来温暖我们冰冷的手指,将皮剥掉,在上面放一些黄油和盐。我至今还没有发现有比这更好的方式来赞颂马铃薯朴实、坚韧、持久的本质。

婚礼邀请的回复寄回来了,有我们的新朋友、新邻居,还有从欧洲、加利福尼亚和东海岸赶来的老朋友和家人。马克一旦认识了新朋友,就会发出邀请,所以宾客的名单增长到大约三百人。婚礼就像是一个巨浪从天际涌来,无处逃脱,可能致命。不过,农场的需求仍然高于一切。我们听到天气预报警告霜冻的来临。南瓜必须在霜冻袭来之前收获,否则就会毁掉,剩余的番茄也是如此。瑞伊出人意料地生了一头小牛。我们一天早上在牧场看到了她的大公牛宝宝,四分之三的荷兰血统,身体瘦长,长着黑白斑点。瑞伊的乳房像变魔术一样鼓胀起来,大小是平时的两倍,给她挤奶就像撬锁一样。她每天两次分泌四加仑的乳汁,我和马克每次挤奶都要花上两个小时。

我对婚礼的期望,一个个地被放弃了。房子不粉刷了,破裂的窗户也不修理了。仿砖墙面和嵌板就毫不愧疚地维持仿造的状态吧。草坪还不错,是新啃出来的。中午的时候我们编排菜单,在清单上列出大量任务:从阁楼清理干草,搭建楼梯,拉电灯线,宰牛做烤牛肉,杀鸡,为彩排晚宴做准备,写结婚誓言。

收获季节的食物味道相当正,烹调的过程越简单越好。周日的晚餐就是简单的练习。青菜沙拉,基本上没放任何调料;黄油煮青豆;热炉烤甜菜,切片后放点油和醋,上面放一些小茴香。宾客到来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日,吃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改姓的话题摆上了桌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更改自己的姓氏。妮娜结婚的时候也保留了她的姓氏,我认识的大多数女人也是这么做的。我喜欢我的名字,喜欢它的头韵和稳健的四步扬抑格。我并不是反对他的姓氏,只是,这是我的名字,是我的代表,就像“叉子”这个词坚定地代表了我手中拿着的这个东西一样。我认为我不应该放弃我的姓氏。我以前觉得马克应该知道这一点,尽管我们还没有讨论过。可他说他不这样觉得,让我感觉很惊讶。他考虑的是孩子的问题,他觉得复合姓氏很别扭,而且还要对不同的姓费力解释,尤其是在我们这样一个社区,夫妻姓氏不同是很不寻常的。另外,他说改姓意味着承诺,在语言学上确立了你们成为一家人的事实。听着他的话,我怒发冲冠,准备为捍卫我的姓氏而斗争。“所以我就改成你的姓吧。”马克耸耸肩说道,这种解决方法就像我们做的那顿饭一样,简单而慷慨。

婚礼前的一个星期,我们的父母到了。他们四个都竭力掩藏自己的震惊,阁楼里仍然有干草,这是舞会将要举办的地方,而我们待办清单上的事情都还没有动手。我们根据他们各自的技能和兴趣为他们分配任务。我的母亲清扫阁楼,我的父亲被派到湖那边的佛蒙特州,买回成桶的啤酒和苹果酒。马克的父亲负责建造楼梯、拉电灯线,马克的妈妈则做一些技巧性的工作,找来牛皮纸当桌布,三百个红色大手帕作为餐巾。马克的姐姐带着红头发的奥林过来了,这个红头发的小孩还在蹒跚学步。他姐姐负责花卉的布置。

没有一件事顺利进行,这是没有预先计划好的结果。阁楼是举办晚宴的地方,却溅满了鸽粪,从陈旧的粉末到新鲜湿润的排泄物。我的母亲擦洗高低不平的木地板时,鸽子就在圆屋顶上咕咕叫,留下新鲜的粪便。马克和我冲到五金店买了铁丝织网回来,用来将鸽子挡在外面。但是野生的鸟只是问题的一半。我们的放养鸡舍离谷仓太近,那些富于冒险精神的鸡发现了阁楼,经常过来走走,在刚刚清洗过的地板上暗中下蛋或者乱抓一气。在所有动物当中,我母亲最讨厌的就是鸡。我们决定挪走鸡笼,既是为了我母亲的精神健康,也是因为宾客在即将搭建的楼梯上可能会被鸡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