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秋天(第3/9页)
我站在马路中央,拦下了路过的第一辆车,开车的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我当时气喘吁吁,头发倒竖,身上沾着粪肥,他能够停下来,真是够勇敢的。他让我坐在后座,我尽力控制呼吸,告诉他我的马跑掉了,问他能否开车载我到镇上,慢一点走。他问我马逃脱有多久了,我说我觉得大概是十五分钟吧,其实回想起来,这个答案很荒谬,也就不超过三分钟而已。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也没有再提供更多的细节。我知道故事的结局已经临近,非常担心。路上的车辆不多,但速度仍然很快。要是撞上了,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且马克骑着自行车,看起来也相当脆弱。我认为马以那样的速度不可能跑太久,其中一匹马有可能会绊倒在地,而且我不敢去想之后会发生什么。我确实记得当时还计算了一下,如果我回到农舍去拿枪,要花多长时间。
坐在那个男人的车上,这一英里路变得相当漫长。
我们刚刚爬上那个小斜坡,就看到马儿在正确的车道上向我们走来,步伐平静,沐浴在午后金色的阳光中,就像好莱坞电影中缠绵的结尾镜头一般。马克坐在撒肥机的座位上,手里握着缰绳,面带微笑。妮可舌头垂下来,跟在后面小跑。两匹马看起来都没有瘸,也没有看到哪里流血。
我坐在撒肥机的箱子里,马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追上了两匹马,骑着自行车跑到他们前面,然后稍微减速,吆喝他们停下。他们本来一直在右车道上奔跑,但是当他们看到马克在前面的时候,开始转向左车道。马克往左移一些,他们又转向右车道。一辆车那时从后面开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不可思议地在最左边超过了他们。车开到马的前面,轻踩刹车,马的速度慢下来一些。无论是谁在开车,他们一定是改变了主意,因为他们开始加速,将马克和奔跑的马儿甩在后面。马克努力保持在他们前面偏左一点,然后马儿越来越偏右,直到套在右边的希尔弗踩在了柔软的路肩上。马克看到他们接近一段栏杆的顶端,这里有一根三股粗缆绳穿过的金属柱,感到忧心忡忡。马儿向前跨了两大步,来到了金属柱前面,两匹马各在一边。再有一步,它就会撞到两匹马中间的撒肥机,以那样的速度,撒肥机会翻车或者会更糟,两匹马都会受伤,甚至送命。
这是本来应该发生的事情。但实际发生的事情是,山姆在护栏的一侧跑,希尔弗在另一侧,他们原本在急速狂奔,现在突然止步不前,撒肥机在距离护栏一英尺的地方停下来,两匹马都站着不动,气喘吁吁,直到马克到他们前面来。马克说,当他触及他们的笼头时,他们看起来与其说是惊慌,不如说是惭愧。他拿起缰绳,坐在座位上,让他们从护栏那儿后退,在车道上转过来,开始往家走。
雨又一次降临,到了该为冬天贮藏食物的时候。我的邻居贝丝过来帮忙,我们用懒人的方法将番茄装罐,不用去皮或者去籽,只需要将它们切块,扔到锅里,用小火慢慢煮一整夜,成为浓浓的糊状物。我们将上百磅的番茄装罐,整个的大木头餐桌都被番茄和番茄汁覆盖。夜里我梦见了番茄。
马克和我买了一个立式大冰箱,安放在我们的地下室里,装满了成袋烫洗过的牛皮菜、羽衣甘蓝、花椰菜、幸运收获的晚栽菠菜,还有最近采摘的青豆和毛豆。我们的会员在一季下来已经增加到三十多人,而地里的收成足够每个人随心所欲地进行储存。
冰箱装满了,我也不想再装罐了,于是我们开始在瓦罐里发酵蔬菜。桑多·卡兹(Sandor Katz)是个奇人,他的书《自然发酵》(Wild Fermentation)是不可或缺的。根据他的指导,我将五加仑的罐子(1)装上一层大蒜和小茴香,还有几小把葡萄叶,来增加单宁酸的含量,保持泡菜鲜脆的口感。之后放进一整蒲式耳(2)的黄瓜,再倒入盐水,没过所有这些东西。桑多说,这就是全部了。我还有所怀疑,但结果证实他是对的。两个星期之后,泡菜做好了,口感强烈,带有蒜味,鲜美可口,跟下东区的古斯泡菜店里的泡菜一样出色。
然后马铃薯成熟了,令我望而生畏。藤蔓在地面上枯萎,而在底下,它们的块根就像马克的拳头一般大,我们每种一颗,上面就长出十颗来,总共有一万磅。我很担心,一想到如此庞大的重量,就觉得胆战心惊。马克浏览电话簿,给我们在这一片认识的每一个人打电话,无论是会员、朋友还是点头之交。我不知道在收获日那天会有多少人来,但是只要来一个人,就算是对我们很大的帮助了。
约定的星期六到来了,我们在马车上堆满了蒲式耳箱,将山姆和希尔弗套上马铃薯挖掘机。挖掘机是我们在拍卖时买的,还没有进行检验,对是否能正常运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它与前车连接起来,有一个可调节的机首深入培土的垄条底下,这样马拉车的时候,一层厚厚的土和里面的马铃薯就会翻涌上来。挖掘机上有一个一人坐的座位,调节挖掘的深度。机器后面有一个网带,将马铃薯输送回地面,在这个过程中甩掉马铃薯上面的泥土。挖掘机开始正常运转之后,会在后面留下厚厚的一行马铃薯,在地表等着人们过来将它们捡起。马克坐在挖掘机上,我坐在前车上驱赶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