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的孩子 ~Ⅱ~(第5/8页)
格林童话是残酷的、是封建性的、是与纳粹一脉相承的、是非科学的,针对这四种指责,这本书逐一有礼有节但直率尖锐地予以反驳。根据普罗普、吕蒂的理论对传说进行分类和分析,与弗洛伊德、荣格等心理学家所说的“潜意识”之间的关联等,内容虽然专业,但通俗易懂。还穿插具体的故事、历代插图、治疗自闭症儿童的医生的证言,逐步刻画出作为“反映从未成熟发展到成熟的某个阶段的魔镜”的传说。这本书从各个角度加以关注,用鲜明精湛的手法引出了“口传文艺的综合性”的论点,十分精彩。
尽管如此,在大吵大嚷对孩子是好还是坏之前,自己先读一遍不就行了嘛。其实,格林童话有趣到了令人心跳的地步。不管是自由刚强、所演奏的风笛仿佛回荡在心里的《刺猬汉斯》,还是马马虎虎不听圣人言的男人,最后带着美好的回忆去了天堂的《风流和尚》,保证您读一遍就会着迷。简洁的文章构筑出极其丰富的世界,那印象美丽而又不可思议。真的,您自己去看一看就行。
在这本书的最后,野村氏写道:“倘若父亲、母亲或者是充当父母角色的人们亲自为孩子讲故事,那么无论多么恐怖的故事都不会对孩子产生伤害。大人必须得注意的,是很少有人能亲如家人般为孩子们讲故事,而不是故事里那一个个残酷的措辞。”
巫女也罢吃人也罢,与之相比,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还必须由大学教授来说明,我认为这样的社会更加可怕。
为多余之事而存在的地方
我经常在和光百货店前面等人。我喜欢从这里眺望银座,一般总是早于约定时间来到这儿,站在大大的橱窗前,茫然地眺望众多走过十字路口的人们,眺望慢慢落下的夜幕与霓虹灯奇妙地融为一体的风景,感到很幸福。
可是,当我提议在和光百货店前碰头,时常会招人皱眉反感。无论寒冷还是炎热、雨天还是晴天、等待还是被等待,露天约会都有诸多不便。对我而言,若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比如在新宿或涩谷、青山或六本木等地,不至于产生在风吹雨淋的地方约会的奇怪念头。银座对于我,是为非实质性的事物而存在的地方。
因此,工作时我不来银座。我只希望和喜欢的人来这里,只希望为了多余的事情来这里。所谓多余的事情是什么样的呢?比如下午茶。无论是“葡萄树”精美的点心、资生堂专卖店的苏打水,还是“千疋屋”的桃子芭菲,都是非实质性的。我喜爱非实质性事物的奢侈,觉得这与银座很般配。只有我所爱的木村屋的红豆馅面包是例外,那是既实质又有些奢侈的幸福的例外。
购物也是如此,衣物、食品、化妆品之类的在新宿那一带就可以买齐,在银座买的都是多余的物品。山野乐器行的CD、索尼广场的巧克力、春天百货公司的进口杂货、鸠居堂的千代纸、黑泽的套装信笺……
记不清什么时候了,我在伊东屋购买了二十四色装的深浅不一的灰色蜡笔,还有居住在牢房里的十四只老鼠的画、雨天的清晨死在巴黎的画等,心想这可以挂在墙上欣赏,一时冲动就买下了,这些便是多余购物的代表。全是灰色的二十四色蜡笔,可不是非专业人士能运用自如的。但是,我非常喜欢这蜡笔,至今依然不时悄悄地画画二十四位烟囱清扫工、二十四颗石头。
伊东屋也是如此,一步跨进去便走不出来、如同迷宫般的店家,在银座还有许多,比如耶拿书店。精美的画集、写真集,不计其数的平装书、时装杂志等,看着从不会生厌。法国的绘本、意大利的杂志之类,这些不会去阅读的多余的东西,我不知不觉就买了下来。
倘若从嗜好多余事物与银座的关系来考虑,脑子里首当其冲冒出来的字眼是“逛银座”。是母亲最先告诉我这个词的,我为这无所事事闲逛散步、成人般的从容而激动。
那时候与母亲去银座,有一家必定要去的小店。虽然忘了店名和地点,但记得在一座大楼里,是一家既不杂乱也不太高级的和食屋,那里的“千代田便当”是我们固定不变的午餐。菜肴的容器做成抽屉形状,好多配色绚丽、煮透入味的素菜和甜味鱼等,一层一层塞得满满的,精细可爱。
父亲基本是讨厌闲逛的,偶尔全家外出,他不是说太冷啦太热啦,就是说太累啦腰痛什么的,情绪马上就坏起来,因此,闲逛银座是我和母亲的乐趣。话是这么说,却并非特意跑去,至多是有事顺便去一下,而且还有像灰姑娘那样必须回家做饭的规矩。即便如此,“逛一下银座再回家吧”,这对那时的我来说,是女伴之间多余的小小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