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录(第22/33页)

一个三十岁的未婚女子为什么这样做,其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在我看来是值得注意的。另外还有一点也值得注意,那就是此事发生的时间。此事发生在1721年,那时我还不到九岁。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早熟的色欲;也许是因为看小说加速了我的性欲成熟的缘故。我非常清楚,此事影响了我的一生,影响了我的爱好、我的脾气和我的行为。我认为这是贯穿全书的一条线索;顺着这条线索叙述,是有好处的,不过,要如何才能做到既在字里行间显示这条线索而又不玷污笔墨呢?

这感官的第一次冲动,在我的记忆中是如此的印象深刻,以致几年以后它就开始刺激我的想象力:我一见到漂亮的女孩子的面孔,我就感到不安,就要动心,就觉得当年的情况再次重现,就觉得她们个个都是朗贝尔西埃小姐。

她们的形象屡屡浮现在我的心中,使我的血液沸腾,一举一动都显得狂躁,巴不得我见到的形象都成为现实。这种情形出现在我身上,不能不说是非常奇怪的。我受的是很严格的教育,满脑子都是为人要诚实的思想,对浪荡的行为简直是深恶痛绝到了极点。所有一切涉及淫秽的事都使我十分反感、厌恶和痛恨。男女性结合的事,不用说别的,只要动一动这方面的念头,我就觉得如此之可耻,以致我活跃的想象力便逐渐呆滞,怎么也活跃不起来。

有了这样一种奇怪的矛盾思想,使我对某些性质相近的事情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做法,因而产生的效果也是很奇特的。有一些很可能毁灭我的事情,反倒救了我。在青春时期,我所从事的事情分散了我的心力,因而没有去做那些令我害怕的事情。一种思想代替了另外一种思想,使我奋发振作,没有堕落下去。我心中的骚动虽没有产生任何恶果,但的确使我受到了很大的折磨,不过,我并不因此就羞于见人,只不过在一个很长的时期内老保持着孩子气,这一点,说来倒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这仅有的一点儿理智,确使我的那些荒唐事儿做得颇有分寸。我觉得,我那些荒唐事儿只能说是幼稚的,不能说是浪荡的。一个腼腆的人是不会去干淫荡的事情的。

正是这种心力分散的奇怪现象,使我心中虽燃烧着爱的火焰,而且,几乎从童年时候起血液里就沸腾着性欲,但我终于没有过早地走入使大多数青年人耗尽精力并最后陷于毁灭的迷途。后来,我的伙伴们的可耻的事例,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增加了我对这种事情的反感。我怀着憎恨的心情去观察那些卖淫的女人。感谢那些贤明的人对我的教育和关怀,使我的自然的本能在我荒唐的时候也深深隐藏,因而在我游历了那么多地方,并在各种人物当中厮混了那么多年之后,直到十九岁我才开始觉得我有性的需要。

尽管我在这方面懂得的事情愈来愈多,但我在妇女们面前依然保持着我当初的那种谨慎样子。爱情曾使我走入歧途,但我并未变成纵欲无度的人。我的感官始终受我的良心的指导;我原有的羞耻心依然如旧;只要我稍稍触动深藏在我心中的情欲,这种羞耻心即将发挥它的作用,使情欲受到我的天性的制约。如果我想得到的快乐,只能让我得到一半的话,我又何必为了这一点点儿快乐就厚着脸皮去追逐女人呢?我不敢讲说的快乐事,可以给其他的事情增添乐趣,但只有与他人分享的乐趣才是值得称道的;只男人高兴而女人受害的可笑的事情,难道不是不值一谈的吗?

这样说来,我之所以行端品正,只是因为我有另外一些稀奇古怪的癖好吗?这个结论不公平,也很武断。我生来就很害羞,心地善良,并富有浪漫的想象力;这些性格,使我一方面有爱女人的心和言行谨慎的表现,另一方面又有种种追求:为人要正直,举止要端庄,对寡廉鲜耻和荒淫凶暴之事要恨之入骨。所有这些,都是高尚的和贤明的教育对我熏陶的结果。尽管我受的教育有时候也掺杂了其他的成分,而且时断时续,不是一以贯之,但一个性格善良和重廉耻的人,有了那么多的追求,就没有剩余的精力去追求其他了。由于我看人首先是重人品而不管他们的性别,加之我生怕得罪人,所以我对对方凡事都很顺从和迁就,我表现得既像一个苦苦追求的情人,又像一个害怕受老师惩罚的学生,我发现,这是从侧面接近我想得到的女人的好办法。就我来说,依偎在一个泼辣的情妇的怀里,是得到女人宠爱的最甜蜜的享受。我觉得,这样一种求爱的方式,进展的速度虽不会太快,但不会使被追求的女人的品德冒太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