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格雷尔达——花园边的巫女(第8/9页)
我不是唯一一个被蜜蜂兰似虫似花的外表搞晕的人。根据进化生物学家们的说法,这种花形成这么奇特的外形是为了欺骗真正的蜜蜂。理论上蜜蜂会把这种花错当成自己的同类,满怀希望地与它进行一种叫作“假交尾”的行为,并无意中将花粉蹭到腿上,然后当它与下一朵花再次假交尾时,花粉就会被传播过去。问题是这种花并不想扮演达尔文理论中的那个角色。它是一种完全自花传粉的植物,而在英国甚至从没人见过哪只蜜蜂试着对它跳求偶舞。
蜜蜂兰还具备一些我们熟悉的杂草技能。它的花会产生数千粒尘埃般的种子,它们乘着风可以飘出很远,如果掉落在已被开发过的白垩土地上,就能长成巨大的花丛。老旧的采石场是蜜蜂兰的典型生长地。它们还会成群出现在更显眼的地方,比如化工厂的废土堆上、希钦镇外新落成的十字路口圆形花坛里、米尔顿凯恩斯电话局停车场的边缘和牛津郡一所私立学校的跑道上。
蜜蜂兰从发芽到开花需要长达八年的时间。但在第三或第四年时,它们的幼苗会长成像车前草那样扁平的丛状,这样不但不怕轻微程度的割草,甚至还能因割草除掉了竞争者而受益。在我们家的晾衣绳下就长出了一丛蜜蜂兰,而这块地方的草的高度我一直控制在1.5英寸(约合3.8厘米)以下。我在1月就注意到了这丛植物,但不太肯定它是什么物种。到5月时它们的身份已经确定无疑,7月中旬它们便完全盛开了。我猜这颗种子一定是从离我们最近的那个蜜蜂兰群落吹过来的,它们生长在距这里只有半英里远的一个蜜蜂兰喜欢的典型的地方:变电站周围的沙质土壤,当地的孩子们常在这里玩自行车。
它们是那一年最让我们骄傲的花卉,有客人来时我们会第一时间向客人炫耀,那丛有年头的玫瑰则被它们挤到了后面。但对于恪守完美草坪标准的人来说,蜜蜂兰可能会造成一种棘手的两难境地。我还住在奇尔特恩时,曾有一位女士联络我,原因是她家草坪上长出大量不明植物。按照她的描述可以肯定那是蜜蜂兰。当我前去调查时,我竟在那片小小的草地上数出了超过一百朵盛放的兰花。不过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将花丛之间的草地全部修平了(用的可能是电动剃须刀,因为修剪的位置实在太精确了)。这些没有叶子的兰花,孤零零地站在光秃秃的草坪上,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塑料小风车。
但有一种杂草,即便是像我们这样采取放任策略的人也无法忍受。宽叶羊角芹不会骚扰你种的蔬菜,也不会出现在草坪上。但花园边上的绿草带是它们寸土必争的地方。它们不只会填满种植花卉之间的空隙。它们会将这些花挤开,用自己蚯蚓般灵活的白色地下茎巧妙地包围或插进任何挡在前面的根系。宽叶羊角芹基本对除草剂免疫,也很难用手动除草的方法处理。任何留在土壤中的根的碎屑都能长成一丛新草。为何它至今还没从花园中走出去(比如要从我家花园走出去只有50码距离),成为所向披靡的农业杂草之一,真是个谜。
由于宽叶羊角芹的行为特征和对已开发土地的偏好,它常被界定为外来入侵者,是一种很早便从欧洲内陆引进的植物。在对史前遗址的挖掘中从未找到过它们曾存在于英国的证据。罗马人很珍视这种植物,因为它既可以做草药(主要用来治疗痛风)又可以做蔬菜,很可能正是罗马人把它和小茴香、亚历山大草——两种很快便适应了英国环境的烹饪用植物——引入了英国。它很快就为人们所熟悉,有了各种俗名。“痛风草”一目了然,正如此名的一个变种“主教草”一样(众所周知,主教大人们易患这种病症)。“跳来跳去的杰克”出现于16世纪,这个名字暗示了宽叶羊角芹的一个行为模式,这一模式后来被约翰·杰勒德确认,他以不寻常的绝望语气写道:“它一旦在哪里生根,就很难再被去除,每年都会毁掉、占领更多土地,去搅扰那些更好的植物。”“每年都会毁掉、占领更多土地”是对它的扩张模式的准确描述。只要一个夏天的时间,每株宽叶羊角芹都可推进多达3英尺(约合0.9米)的距离,因此每丛植物占领的面积超过1平方码(约合0.8平方米)。它的根也会向下延伸到空前的深度。20世纪90年代,在肯特郡的一座采石场,一个工人发现,即便是到了离地面30英尺(约合9米)的深度,宽叶羊角芹的根也依然在向下钻。
它传播的方式与荨麻和旋花类似。形成网络且带有新芽的地下茎在地下分叉,不仅向空闲的土壤中渗透,而且连其他植物根系的夹缝也不放过。每一根茎都能在一个季度的时间内伸长3英尺,茎的末端是几个长有叶子的分枝,有些分枝着实让园丁们气恼,倘若它们丑到能让人毫无保留地憎恶也就罢了,偏偏它们到了6月又会开出伞状的美丽的乳白色花朵。并且,就像旋花一样,它们坚韧的根系或芽若被锄头、铲子斩下任何一点碎片,这碎片都能再形成一株新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