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三尖树——末日杂草(第15/18页)

剿灭工作在2009年春天进一步加速了,因为此时出台的《财政法案》中有一项条款规定,每年可免去相当于虎杖清除费用150%的税款。不出所料,各公司抓住了这天赐良机,将每平方米的清除价格推到了50镑以上。截至2010年初,全国每年用于清除虎杖的费用已经升至1.5亿英镑以上。

但2010年春天,一种更低廉、更安全且少了些疯狂的控制方法进入了人们的视线。非营利性农业研究组织CABI的科学家们宣布,他们一直以来都在虎杖的原产地日本对虎杖的天然捕食者——一种叫作木虱(或虎杖虱)的体型极小、吸食植物汁液的昆虫进行试验,并且已经获得政府批准在一些地区进行实地试验。可能鉴于仙人掌螟蛾的前车之鉴,再加上考虑到生物控制法可能带来的副作用,研究者们将会尽量将试验田与其他地方隔离开来,并在试验田中纳入其他与虎杖有亲缘关系的英国野生植物(如蓼属植物和蓼科的酸模),以确认木虱不会误伤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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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所有人都同意外来入侵植物——即便是“三巨头”:大猪草、喜马拉雅凤仙花和虎杖——造成的威胁有反对者们坚称的那么严重。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建立在有偏差的数据上的外来物种恐慌?2010年,英国植物分布的开创性著作《英国和爱尔兰植物地图新编》(2009)的合编者戴维·皮尔曼和他的植物学家同事凯文·沃克从一个新的角度——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不同的尺度——分析了入侵植物的出现频率。首先,他们提出,我们可能因为这些杂草的“都市性”而对它们的存在产生了错误的印象:“我们会把外来植物看得比在实际情况中更‘普通’,因为它们在我们生活圈里很常见。于是我们就不假思索地认为它们无论在哪里都很普通。”我们从它们在城市中的混乱环境——路边、水道、废弃的工业区里的数量推断,它们在更广阔的乡村也一定以相近的密度生长。于是作者们进行了一次所谓的反推。他们先给出了面积单位为100平方公里(即10公里乘10公里,英国将这个单位称作hectad)的入侵杂草数量的数据,然后将这些面积单位按一个小得多的单位——4平方公里(即2公里乘2公里,英国将这个单位叫作tetrad)进一步细分,并在这个比例上再次分析这些杂草的数量。(整个数据库十分庞大,记录了400万个4平方公里上出现的4400种植物。)两个数据间的差异令人吃惊。100平方公里尺度上虎杖分布的面积为83%,但细分到4平方公里的尺度以后,虎杖的分布率只有29%。杜鹃花的这两项数据分别是70%和22%,喜马拉雅凤仙花则是34%和6%。这些植物的数量似乎都集中在相对较小的面积上,其中大部分区域是城市或城郊。当皮尔曼和沃克将乡村地区,尤其是生态资源最丰富的区域的数据也如此细分分析后,外来入侵植物——用他们的话说——“稀少到难以察觉”。他们绘制了杂草首恶虎杖在多塞特郡——英国乡村面积最大的郡之一的分布图。100平方公里尺度上,虎杖在每一个单位面积里都有分布,表明它在这里是一种广泛存在的危险生物。在郡内1280个重要自然保护区中,只有8个长有虎杖。

看着美国佛罗里达州和澳大利亚的状况,我们实在没有理由在外来物种问题上放松警惕。但外来入侵植物也具有所有杂草的共性,即能让它们真正繁荣发展的只有混乱不稳定的环境,或缺乏长期稳定植物群落的地方——否则在这些植物复杂庞大的根系和长久以来形成的化学秩序的影响下,外来者通常难以立足。把大猪草的种子种在一片古老的林地中,它们很可能无法萌发;而在约克郡峡谷中温和规矩的柳兰一旦被引入肥沃、常翻新的花园绿草带,就会摇身一变,高大凶猛起来。一种植物杂草化的倾向与其说是与生俱来的性格特征,不如说是不同环境下的随机应变。

但机会总会出现在某时、某处,外来入侵者们也会一直存在,即便有时我们会夸大它们带来的威胁。它们蓬勃发展,有时候是因为它们已经扎稳了根:比如虎杖,硬要彻底根除它们,只会搞得国家破产、两败俱伤。有时候是因为它们传播的路线已经连续流畅:每一种新的作物——大豆、补血草、琉璃苣——被引进时都会带上些新的杂草亲戚。还有些时候只是因为我们喜欢它们:不管欧洲七叶树——一种不到400年前从巴尔干半岛引入的外来植物——被同样外来的树木病害摧残得多么严重,作为英国乡村植物的标志,它会受到人们的守护,哪怕只剩最后一棵。外来植物为我们的国家和地域文化贡献良多,有时对地方生态都多有裨益。而在未来它们可能需要做出更大的贡献。气候变化对本土植物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它们在传统分布区域——它们的舒适区,数量可能会慢慢减少,变成植物中的“少数民族”,甚至最后在当地灭绝。它们留下的空白只能由可以更好地适应新环境的植物填补。这些植物中有些可能就来自更温暖的南方,若只是因为它们并非原住民便断然将它们驱逐,会让我们这座小岛的植物群背上更加贫瘠单调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