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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家们被押上车的时候,有一个囚徒恰巧看见,当她知道他们是因为绘画而被抓的时候,她赶紧回去,消息传开了。只要是有画的人,都在紧张地把自己手头的画用各种方式藏起来。
装着艺术家和他们的家属的车子,开始发动了。不知是谁,轻声说,“假如往左开,是带我们去布拉格。假如往右,就是去克莱·费斯屯了。”大家都知道,与特莱津一河之隔的集中营的监狱克莱·费斯屯,那是一个炼狱。在特莱津,人们都说,“没有一个犹太人能活着从克莱·费斯屯出来的”。
车子在往前开,然后,向右转去。
他们总共是十三个人。在进入克莱·费斯屯之后,他们被命令站了几个小时,然后,男人、女人和孩子,被分在不同的监房。一个从克莱·费斯屯幸存的清教徒牧师后来回忆说,在监狱里,处境最可怕的就是犹太人了。他看到犹太人“有时甚至被强令相互殴打,直到其中一人倒下死去。”只要走出囚室,他们就暴露在冲锋队员面前,随时可能被殴打,“只有被锁在小小的囚室里的时候,才感到更‘安全’一点”。他目睹了这些艺术家囚徒和他们的家属进来。他记得,布洛克在进来几天之后,就死于冲锋队员的酷刑之下。
为了逼供,冲锋队每天对他们酷刑折磨。斯特拉斯已经七十多岁了,在克莱·费斯屯,他被殴打得很厉害。几个月后,他和妻子都被送进了奥斯威辛的毒气室。在这个案子中,特劳勒还不算是最重要的审讯对象,他在三个月后,被送往奥斯威辛。
哈斯一边受审,一边还在服劳役,在做苦工的时候,他的腿受伤后严重感染,最后,他的腿部感染是被一把生锈的剪子“处理”的。最后,哈斯、弗利塔和乌加,都被送往奥斯威辛。在他们被送走的时候,哈斯每次上厕所,都需要别人扶着他去。弗利塔比哈斯小八岁,当时只有三十五岁。可是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几乎不能自己行走了。一九四四年八月,在到达奥斯威辛的八天之后,弗利塔就死了,在最后的时刻,只听到他喃喃地说,“我累……,我累了……。”为了绘画,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哈斯却非常侥幸地活下来。原因是纳粹突然需要有高超技艺的绘画人才,为他们制作伪币。他突然被运到奥地利,被勒令参与画制假英镑的工作。一九四五年五月,他在那里被盟军解救。
在此期间,艺术家的妻子和孩子一直被关在克莱·费斯屯。哈斯的妻子和弗利塔的妻子、小儿子托马斯关在一起。弗利塔死在奥斯威辛之后不久,他的妻子汉希·弗利塔(Hansi Fritta)也死去了。哈斯的妻子活到了盟军解放特莱津,他们夫妇收养了当时只有五岁、已经成为孤儿的托马斯。
可以想象,假如不是战争突然结束,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乌加也被送往奥斯威辛,在他被送走之前,纳粹在刑讯中用皮靴猛踩乌加的右手,以惩罚他“违法绘画”。他的右手严重致残。一九四五年,在盟军接近奥斯威辛的时候,纳粹逼迫奥斯威辛的一批囚徒转移。那是著名的“死亡之旅”,大批的囚徒死在这次转移之中。幸存的囚徒抵达布痕瓦得集中营(Buchenwald),在最后三个月中,有一万三千名囚徒在那里死去。有幸存的难友回忆说,乌加在布痕瓦得集中营的最后一个月里,周围到处都是死尸,可是,他看到乌加残疾的手里,勉强地捏着一小块煤,仍然试着在一张破纸上画画。
乌加顽强地活到了解放的一天,几乎是一个奇迹。可是,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五日,在他被解救的短短三个月后,也是他因绘画受到审讯的差不多刚好一年之后,乌加也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