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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黑暗的车里边摇头,边望着外面的街道,没有看我。“不,”他足够诚恳地说,“你的问题是最好的问题,奥托。”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讲出来很怪。“你那么说只是为了恭维我,为了不让我难过。”
“我从不恭维,”他说,语气比以往跟我讲话的任何时候都要有力,“你的问题恰恰很好。你给我的回答,”他咯咯一笑,轻碰我的胳膊,“不太好。”
“我会想一想。你说我能想到明天。”
“对。明天早餐的时候。”
“好吧,我饿了。你介意我们停车吗?如果你要明晚在南本德做讲座的话,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想,我们可以先吃饭,再开一个小时,这样我们早晨就不用太赶。”
“不要赶。”他说。
“永远别赶?”
“永远别赶。”
“好。意大利菜怎么样?”
我们正经过一处地方,门外有块招牌:阿尔贝里尼家,停车场满了,这永远是个好兆头。我们停好车,走进去,被带到一个面朝街道的类似玻璃房的地方就座。我注意到,带位的女招待有美丽的胸部。很难不去注意,因为她穿了一件很紧的低胸上衣,似乎就是为了展示它们。我的心理状态是这样的,我发现自己在好奇,我注意到了那对胸部,那一阵几乎是反射性的淫欲——我知道没什么结果,而且也不想有什么结果——我好奇,这些欲念,不管多么轻微,会不会伤害我在灵性道路上的进程。如果存在这么一条路的话。如果它通往我想去的地方的话。跟你不看相比,盯着女招待的胸部看太久,你最后就落入一个稍微差那么一点的美好天堂。
我自言自语,这就是叽叽歪歪的后果。你会开始担心每件小事——咖啡是自由贸易的吗?鸡是散养的吗?你应该不再看美女吗?回不回收口香糖的包装纸?你应该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里,像《圣经》指导的那样,不停祈祷吗?
餐馆小工用一篮新鲜的面包卷把我从这团精神泥淖中拯救出来。服务生很有眼色,面包卷是温热的,菜单包罗万象,胸部是世界级的。仁波切喝了柠檬矿泉水。我先要了一份沙拉,然后是波特红酒浸鸭浇意式炖饭,以及一杯黑皮诺。我又看了一眼女招待的胸部,带着几分童年的固执——没有人会否定我这一点小小的、无害的审美享受——然后让自己停住。我想吉妮了。
沙拉和一种稍甜的招牌意大利油醋汁一起上来,配以温热的面包卷,无与伦比。皮诺足够酸,有馥郁的李子味。鸭子做得堪称完美,如果浸在稍显浓稠的波特红酒汁里吃的话。但下面的意式炖饭用苦艾酒入过味,与这道菜肴搭配得刚刚好。在一个不吃东西的人面前大吃特吃的感觉很局促,我试过了,再次道歉也好,让他每样东西都尝一点也好,来让自己摆脱那种愧疚感,它像潮湿的夏日午后贴在我身上的湿衬衫一样。
“你是一个好人。”仁波切说,就好像我们一直都在聊那个。
“拜托,别再发表什么好人的言论了。在我听起来很假,说实在话。听起来像奉承。”
“啊,”他说,“你不相信你是个好人。”
“我当然相信。我不害人。我是个好父亲,我知道。一个好丈夫。一个正派的公民。我们有自己的慈善工作在做,吉妮和我。我们为各种事业慷慨解囊。”
“但是有点什么,”他说,挥舞着两只手,就好像在弹一个想象中倒置的键盘,手指流动,琴键并不挨着彼此,钢琴本身也不是平的。“缺了。”
“不,未必。没有。”
“也许是害怕什么东西。”
“不见得。我不喜欢坐飞机。要我说的话。”
“怕死,”他说,“怕失去一切。”
“我不崇拜死亡。我不去想它。生活是活人的。伴随死亡而来的是什么,呃,我们无法控制。”他点头和微笑的方式深深地激怒了我。“别聊了,”我说,“我们换个话题。”我又舀起一匙炖饭,喝了一口酒,准备进攻。“你就从来没有冲动要小孩?”
“当然,”他说,“我也很难过,我还没有孩子。我非常喜爱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要?发誓禁欲吗?”
“金鱼?”
“禁欲。没有性。”
“性,性。”他说,声音太大。附近的桌子坐了人,他们都听到了。我们似乎没法在餐厅里不引人侧目地吃一顿饭。“仁波切喜欢性!”
“真的?”
“当然。非常喜欢女人!”
“但她们会玷污杯子的,对吧?”
他发笑了,就好像我在开玩笑,他翘起下巴对着天花板,显出粗脖子上的肌肉。“不,不。女人不会玷污杯子的,奥托!仁波切会有精神上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