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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个女人说,“他的罪恶需要被宽恕。”

这句话让蛇形文身的男人笑了,其他人也爆发一阵干咳的哄笑。

仁波切松开男人的手,看着他,向前靠近了半步——我本来准备阻止他的——然后他把双掌放在男人的肩上,开始用某种语言念诵某种祷文——奥图克语,一定是——听起来像寒冷的西伯利亚溪流溢过石头。当然,没有人理解,但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语调,就像蜂蜜,像融进歌里的爱,安静、完全无畏的简短唱诵,能安抚一只背对悬崖、奶头边挤着三只小崽的母狼。持续了或许有20秒钟。结束时,仁波切后撤一步,鞠躬。蛇形文身的男人原地僵住了。然后在他参差不齐的眉眼间,绽放出了孩提时代有过的笑容,在他的所见所闻尚未夺走他一切之前,在世界尚未露出獠牙、咬他一口之前的笑容。他那样微笑着,看着仁波切,然后他记起了自己本该是谁,把保龄球换回另一只手里,说,“嘿,谢了,老兄。你这人行啊。”他身后的女人提起粉球,把它递过来。

剩下的夜晚——仁波切和我打了两轮——一直平安无事。我们旁边的咒骂声停了,我觉得笑声也不那么刺耳了。最好的是,仁波切居然对十瓶保龄球彻底着迷。最后,他已经打得相当好。他会上前一步,稍微一跳把球送出去,然后把手扶在膝盖上蹲下,专心地看着它慢慢地轰隆滚下球道。当它撞上球瓶时,他会直起身来,几乎要跳起来了(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他格外柔软),他一拍手,然后脸上带着最幸福的笑容转向我,走过来让我解释得分。

飞车党比我们早几局结束保龄之夜。四男两女直接把鞋拿回柜台,但仁波切打保龄时,蛇形文身的家伙朝我走来,说:“嘿,他叫什么来着?”我告诉了他,提到书店里有他的书。男人的绿色眼睛朝仁波切移了一下,又移回来,说:“他是真的有料,老兄,不是吗?”

我说,我觉得是。

在回圣玛丽旅馆那十分钟车程的路上,仁波切似乎都在发光,他太开心了。在一个停车标志处,我扫一眼过去,看到他正目视前方,咧着嘴巴笑得正欢。我想他一定是因为与文身男人之间的峰回路转而高兴,但当我们开进停车场时,他说:“波零(保龄)是极好的美国乐子。谢谢你,奥托。”

我想问他,他对男人说的是什么,给了什么样的祝福,但我只挤出一句,“你去吃早餐的时候敲我的门”,然后各自进了门,我看着他走下过道回他的房间,确保门卡能用为止。

等他安顿好之后,我熘回外面,从后备厢里拿出他的书,带回屋内。我躺在床上开始阅读。前几章足够有趣,但我觉得大部分都没有惊喜。然后在第十九页,我无意中读到这几段,读了四遍。

对很多、很多人来说,灵性的境遇就像一个决定开始弹钢琴的小男孩。男孩喜欢钢琴,喜欢碰到琴键时的声音,喜欢小小的手指贴着象牙的感觉。或许他认识什么人,或者见过什么人弹得很好,这启发了他。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继续弹琴和练习。练习的时候,也许有人用不友好的方式批评过他,又或许他开始发现,他没法和那个启发他的人弹得一样好,他会犯错,手并不总听使唤,进步需要努力和牺牲。

等到他长成年轻人,他在钢琴方面已有几分成就——有些来自于本能,有些来自他对音乐的爱,有些来自练习。他弹得不错,有时在亲友的聚会上弹。但之后,随着他年岁渐长,他做出决定,尽管他可以弹得不错,但他永远也不会弹得很好。他永远不会弹到完美。他还没有好到成为一个钢琴演奏家,正如在灵性的领域里,在这个复杂的地球上,他相信他永远不会好到能够满足他心目中那个俯视他的上帝,于是他不再尝试,不再思考这种东西。

他很可能甚至都没有让想法成形。他只是在自己与钢琴演奏的下一个等级——他内在生活的下一个等级——之间立起一道无形的屏障。他在没有真正限制的地方设了限制。这不算坏。他不是个恶人。恰恰相反,他是个好人,但他设立了这道限制,就像你在房间四周筑墙一样,然后他住在那里,住在那个房间里面,并不完全满意,却不知道能对自己的不满做些什么。他老去了。他等待生命的结束,等待上帝给他评定,等待的同时,追求尽可能多正当的愉悦。生活就是这样,他对自己说。我只能弹成这样了。其实,他想把钢琴弹得更好,但阻止他到房间外面冒险的是一种恐惧,是他可能失败的念头,人们也许会嘲笑他的抱负,或者他就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了。但这个他实际上是谁的想法从何而来呢?在灵性领域,或者,如果你更偏好这样表述——在情绪或心理领域,他留在围墙里,否决自己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