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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喜欢所谓的自助早餐,以及各种自助餐,不管是中式、印式,还是美国酒店的。但圣玛丽旅馆的自助餐中等偏上,我给自己拿了像样的一餐:华夫饼、水果和咖啡。仁波切只吃了一个苹果,他用旅馆的一把塑料餐刀熟练地切片,然后用两杯水冲了下去。
“重大演讲前,你不想多吃点吗?”我问他,“难道你不想先加满油箱,燃料充足地跑吗?”
“昨晚加了燃料,”仁波切说,“波零(保龄)。”
早餐和演讲前的时间里,我们散步去了附近一个玛利亚的圣祠,四周被修饰美丽的草坪环绕。我猜我不该大惊小怪的,但当我看到仁波切双膝跪在圣母玛利亚的陶瓷塑像面前,腰弯得很低,前额都触到草地,而且以那个姿势停留了好一会儿时,我还是吃了一惊。玛利亚——其实任何圣女——在我的个性形成期里,在路德教会的万神殿里都无足轻重。我已经形成这种印象,即尽管天主教徒固执地抵制女牧师,他们让女性形象如此贴近崇拜核心的这件事却没有得到充分的肯定。圣祠是为纪念名叫“拉萨莱奇迹”的一个事件,根据祠前的牌匾,这事指的是玛利亚于1947年在法国西部向三个小学生现身。这是个宁静的地方。
欧马里礼堂也是,尽管我们在10:45到达时,那里已经有150人了。玛丽·德雅尔丹,一个有着悦耳的牙买加口音的老年妇女,热情地迎接我们,然后用简单的几句话介绍了仁波切,没有夸大其词。她告诉与会的听众,包括大量牧师和几个修女,他将整个教导生涯致力于打破所有传统中信徒之间的隔阂。接着,她把讲台让给他,他站在那里,看起来十分放松,但在木饰的房间里格格不入,他的光头、红袍与牧师们整洁的发型、黑色套装和修女的黑白衣着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又坐在靠后的地方,但这次没有逃跑的冲动。
仁波切以相当笼统、不得罪人的讲话开始陈述,关于《圣经》,关于耶稣,关于一个把所有宗教节日都用于祈祷和斋戒的拉比朋友。从那里,话题转向印度教中的宇宙大我,或者灵魂的概念,以及注入其中的力量,或者说梵;然后讲到一个苏菲大师,他建议采取一种稳健、耐心的方式进行精神实修,而非一种“唯物主义”方式,以为需要追逐或抓住什么;又讲到一个吠檀多学派的瑜伽士,他的主旨就是,思想的不纯洁性欺骗我们相信,我们只是肉体,不是更大的东西:神圣整体的基本部分。快结束时,他提及了一点佛教,说佛教强调的是个人责任,他还说了我从没听过的东西——佛陀对门徒的临终遗言是:“你们要精进地自我救赎。”
在我看来,他提出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论点,即尽管这些信仰体系并非完全相同,却有很大的重叠区域,一片巨大的临时停战区,可以说,善意的人可以在互相尊敬的氛围中会面、交谈。我也说了,这场演讲不得罪人,无疑也是那样设计的。但在问答环节里,他被抨击了——我找不到一个更准确的词——来自坐在第二排的一个修女。她走向一个麦克风。礼堂中有六个地方设有麦克风,供那些想提问的人使用。
“仁波切先生,”她以一种地方检察官的语气开始,“在你的传统,或者在你了解的任何其他传统中,除了基督教,还有没有哪个你所谓的圣人起死回生的例子?”
“有啊,在我的传统里就有。”他从容而高兴地说。
地方检察官可没预料到这个。“有吗?”
“有啊。在古代,我们就有这类报告,有人表面上死了,又起死回生了。也有人在死的一刻身体化作虹光。这些故事对我很有启发。启发,对吧?是这个词吧?”
到处都有牧师、尼姑和编辑在点头。
“但是,就我个人而言,”他继续说,“不需要某个造物主、某个至高无上者的证据,不需要他们起死回生,创造奇迹。要证据的话,我就看着你,看着你们这里所有人,我想:当我们坐在这里思考、谈话、互相提问时,你们的心脏在怦怦跳动,血液在流。外面,树木在吸收阳光,在生长。更远处,星球在转动。这些是事实,没有人有争议——争议,对吧?——这些事情。更多上帝的证据,或者某个更大存在的证据,有什么必要呢?”
修女没有息怒。“那么,你说耶稣基督是谁?”
“非常、非常、非常伟大的灵魂!”仁波切答道,连珠炮似的。他哈哈大笑,高声地咯咯起来。我笑了。房间里的其他人似乎不为所动。
“就这样?”
“就这样?那很了不起啊,不是吗?”
修女皱起眉头。“他不是上帝?”
“是,是,当然是。上帝。对,他是。你也是上帝。我想,耶稣基督说过你们都是上帝。他说,他的天父也是你的父亲,对吧?那你就是他的妹妹嘛,对吧?我想,耶稣基督不怎么想让你崇拜他,而是想让你像他那样行事,内在像他。我觉得他来到这里,是想通过展示我们的内在可以变成怎样以拯救我们。他说,‘天国在你心里’,所以我们应该自问,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