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艾梅克勒方街鬼魂的诅咒(第2/7页)

里欧走过来,坐在我身旁,一只手环抱着我,说:“你不用一天到晚生我的气,我没有要刻意刁难你。我只是得完成我的工作。”

“我也想工作,什么工作都好。你当初说我们来这里以后会过上规律的家庭生活,你将不再出差,就算有,也是偶尔。我没想到我们现在甚至连好好过个周末都办不到。周日要上班,周五你又因为那一天是欧洲的上班日而拒绝休假。如果我们都还单身且没有小孩,那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我们当中总得有人负责照顾孩子们,但不能永远都是我。”

“我很抱歉,”他说,“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很辛苦,但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我们来这里已经一年了。我给了你很充分的时间,但现况完全没有改变。”

“等加沙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应该就可以尽力陪伴你们。但此刻我无法马上预测以色列撤兵之后会是什么状况。”他轻声说着,这本应能软化我的心,但不知为何我无法压抑内心一股排山倒海而来的愤怒。我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我站起来,经过他晃到厨房,怒喊着我对他已失去信心,我后悔来这里看着自己青春凋零,受困在这段不平等的关系里。

“你扼杀了我的梦想,从现在开始我也要扼杀你的。虽然我不能像你以前那样打包行李,找个旅馆说走就走,但我从此以后会拒绝合作,想办法让你过苦日子。我不想浪费一整晚坐在你身旁。我要坐在这里,坐在这张餐桌前剪接我的带子,完成我的访问。你就会知道跟一个冷血工作机器人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

“这就是我走开的理由,我要逃离你的控诉。我这周末本来要待在家的,但现在不会了。我明天一早就走,去加沙。”说完,他便快速上楼,进入他的书房。

这是他的典型反应。如果我一派甜美,他就会说他为了工作不得不走。如果我怒目相向,拿他飘忽不定的行踪借题发挥,他就会说他之所以离开全是因为我对他大吼大叫。近来我们持续陷入争执之中,我已分不清每一回争论的头尾。我们让自己陷入毁灭的循环旋涡里;我们会不断重拾上一回争执的论点,在目视范围内,这一切既无起点亦无终点。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保持冷静,等情绪平稳后再来处理。但此刻他单方面决定离去,令我受挫,而受挫影响了我的意志力。我被愤怒掌控而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一切搞砸。

我注意到有神秘的影子在地板上舞动。抬头一看,只见露台上仙人掌的剪影被街灯灯光放大,透过天窗填满了灯光微弱的厨房。愤怒使我盲目,我无法专心剪接我在难民营的采访录音带。我开始在厨房里来回踱步,焦虑的双眼瞥见了传真机与电话,我拿起这两台机器猛力往地上一摔。

因为他全靠这两台机器与加沙走廊保持联系,所以我得毁了它们。这是我的一点报复,规模不大不小。他当然可以逃离这里,但在他动身之前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要砸烂他的通信方式。

幸运的是基兰当时去上吉他课了,我听见楼上的玛亚开始哭泣。里欧赶紧下楼来到厨房,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场混乱。他试图把我推离厨房,但是我死命反抗。我把他往墙上一推,拿起他的眼镜照样把它往地上砸。

“你好大的胆子!眼镜就是我的眼睛,没有眼镜,我什么都看不到。你太可恶了,你疯了。疯子!”

“哼,没了眼睛,看你明天怎么去加沙。”

楼上的玛亚哭得更大声了。里欧紧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拉向客厅,我挣扎扭动着想脱身,他反而抓得更紧。他说:“我要把你困在这里,直到你恢复理智为止。”

“不要,你不可以,你他妈的又不是我的主人。”我的手臂很痛,我试图挣脱却挣脱不了。我往他腿部猛然一踢。他大喊一声把我推开,他似乎是受伤了。他突如其来的一推,再加上我正试图抽开我的手,两股力量相加,把我推往客厅远处另一端,让我失去平衡后摔倒在地。我的膝盖因狠狠地撞上咖啡桌而感到剧痛,撞到的是我受过伤的那条腿。我之前在约旦杰拉什(Jerash)的圆形竞技场跟基兰玩耍时,从一道罗马式城墙上摔下来,那条腿跌断过。痛楚令我晕眩想吐。我应该是昏厥了几秒钟,因为当我睁开双眼时,我看见玛亚站在客厅中央歇斯底里地大哭。

“爸爸刚才出去了,他说要去配新眼镜。妈妈,你还好吗?你又摔断腿了吗?我去帮你倒水,妈妈。”

“过来,妈妈抱抱,过来。”我对她轻声说道。

“对不起,妈妈。你能修好电话吗?因为我们要叫救护车。”

“别担心,亲爱的,情况不严重,这以前也发生过。我必须找到我的护膝,就放在医药柜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