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指间的珍宝(第16/35页)

我不断发力,因为我知道生命的意义,我理解它的性质、它的特征以及它顽固的坚持。

生命——尤其是人类的生命——是一种挑战。虽然这绝非它的本意,但在这个近乎无限大的太阳系中,无数地方都有生命的踪影。

在这个宇宙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我知道万物皆不可能。由此可得,生命中唯一的可能便是不可能——但万物却分明存在,所以宇宙之中处处皆有奇迹。

一把椅子可以随时不再是一把椅子,这就是量子物理。只要掌握了与原子沟通的秘诀,操控它们简直轻而易举。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我生不如死,每发出一道能量波,我便得忍受灼肉烧骨的痛苦,仿佛置身于太阳耀斑的辐射之中。他仍然躺在那里,他的脸——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脸——和他母亲一模一样。如海水一般宁静,如鸡蛋一般脆弱,如宝石一般珍贵。

屋里的灯亮了,伊莎贝尔肯定醒了,估计是被牛顿的叫声所惊醒,我居然一直都没注意到。我只注意到突然有灯光打在格利佛身上,很快,我的手便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脉搏。

希望。

“格利佛,格利佛,格利佛——”

脉搏又跳了一下。

力道加重。

一个充满挑战意味的生命鼓点,一声背景节奏,等待旋律缓缓响起。

咚……咚。

然后,又有一下,咚……咚。

他活了,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乌青的眼皮开始上抬,犹如一只即将孵化的鸡蛋。一只眼睛睁开了,接下来是另一只。在地球上,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你可以看见人——透过人的眼睛,亦可以看到他们的生命力。我看到了他,这个迷惘、敏感的男孩。突然之间,在筋疲力尽之余,我亦体会到了一种身为人父的神圣感。这真该是个大肆庆祝的时刻,但事与愿违,痛苦和紫罗兰色汹涌而来,把我淹没。

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瘫倒在湿滑的地面上。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这是双眼发黑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连同记忆中的一首诗歌。我仿佛看到艾米莉·狄金森穿越重重紫罗兰色的迷雾,一脸羞怯地来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声吟诵:

希望是轻翅的鸟儿,

于灵魂中幽栖,

吟唱着无词的曲调,

永不停息。

天堂是无晴也无雨的地方

我回到了家,回到了沃那多。这里一切如旧,我也如当初一样,置身于他们——主人——中间,没有痛苦,没有恐惧。

这是我们的世界,没有战争,只有美丽。我可以陶醉于纯粹到极致的数学之中,直到永远永远。

如果有人类来到这里,只消凝望这一片紫罗兰色的土地,肯定会以为自己已置身于天堂。

但天堂有什么乐趣可言?

你能够在这里做什么?

欣喜过后,你会不会渴望缺陷?比如说爱欲和误解,你会不会还渴望来一点点暴力以调剂生活?光明不需要阴影吗?真的不需要吗?也许还是需要吧,也许我没说明白重点,也许重点是毫无痛苦的存在。是的,毫无痛苦的存在。是的,也许这是你唯一需要的生活目标。肯定就是这样,可是,如果在你出生之前这个目标就已实现那会怎样?如果这个目标不是你要的呢?我比主人年轻,我不会像他们那样认为这样的生活有多美好。从来就没有,就连在梦里也从未庆幸过。

双面之间

我醒了。

在地球上。

但我无比虚弱,以至于被打回了原形。我听说过这种情况。事实上,我吞服的语言胶囊里就说明了这一点。为了不至于丧命,你的身体会被打回原形,因为此时能量稀缺,与其用来变成人形,不如用来保命。老实说,这就是魔力的全部用处,自我保护,保护永恒的生命。

从理论上来说,这样自然很好,这是个了不起的概念。但唯一的问题在于我在地球上,我的原形无法应对这里的空气、地心引力或面对面的接触。我不能让伊莎贝尔看到我,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因此,当我感觉到全身的原子产生痛痒之感,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涌动之时,我便立马告诉伊莎贝尔先专心做她的分内之事——照顾格利佛。

于是她蹲下身子,背对着我。我迅速站了起来,此时的我正介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形象之间,但还有几分人形。我躲到了后花园。幸运的是,这里够大够黑,花影扶疏,灌木树木密密交织,是个绝好的藏身之所。我躲了起来,我躲到一处怒放的花影之后。我看见伊莎贝尔四处张望,甚至在给格利佛打电话叫救护车时也不忘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