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指间的珍宝(第18/35页)

“你做得对,还不如让我们来看着他,我也是这样想的。医院里全是疯子。有的疯子还以为自己是外星人,有太多不健康的影响。”

她挤出一丝苦笑,对着茶吹了几口气,茶杯里泛起了棕色的涟漪:“是的,是的,我们必须这样。”

我想弄明白一件事:“他自杀是因为我,是不是?是我的错,因为我那天裸奔给他丢脸了?”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整个气氛就变了。伊莎贝尔的脸凝重起来:“安德鲁,你真以为只是因为那一天吗?只因为你精神崩溃吗?”

“哦。”我叹道,我知道这样前言不搭后语,但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哦”一直都是我的救命字眼,它总可以填充无数空格,它是语言上的茶。“哦”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因为我并不认为是因为那天。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也许是我之前无法观察的一千多天的累积,因此只说一个“哦”也许比较得体。

“这不是因为一个事件,这是一切的总和。显然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但你真的长期对他不闻不问,你明白吗,安德鲁?差不多他这十多年,或者说至少自从我们搬到剑桥之后,你就一直不闻不问。”

我记起了他在屋顶上对我说的话:“那我们在法国的时候呢?”

“什么?”

“那时我教他玩多米诺骨牌,我和他一起去泳池游泳,在法国。”

她不解地皱眉:“法国?是不是?就是在多尔多涅吧?多尔多涅两周外加一盒该死的多米诺骨牌。这就是你的‘逃出生天’牌?这就是你为人父的所有成就?”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举一个……合理的例子,证明他没那么失职。”

“他?”

“我的意思是我,我没那么失职。”

“度假的时候你的确在我们身边,是的,你说得没错。除非是假期,否则你当我们透明。接着说啊,你记得悉尼!还有波士顿!首尔!还有都灵,杜塞尔多夫!”

“哦,是的。”我的目光落在书架上尚未读过的书上面,仿佛在回想忘却的记忆,“当然记得,我记得很清楚。”

“我们总是看不见你的人影,好不容易看到你,你又总是挂念着要上的课和要见的人,动不动就摆脸色。我们受够你了,真的。直到后来你病了,终于才有点人样。得了吧,安德鲁,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再装了,好不好?”

“不,我真的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有哪里做得失败的?”

“你没有失败,这不是学术论文,不必由你的同行来评估。它不是成功或失败,它是我们的生活,我无意于评判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客观事实。”

“我只是想知道,告诉我,我做了哪些事让你们伤心,或者说没做哪些事而让你们失望?”

她把玩着银项链:“得了吧,少来这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格利佛两至四岁期间,你没有一次按时回家,你没给他洗过一次澡,没给他讲过一次睡前故事。只要有任何事妨碍了你和你的工作,你就会暴跳如雷。我为家庭做出了实实在在的牺牲,可你连写书的交稿期都不愿意稍稍推迟。只要我一抱怨,你就会把我驳得体无完肤。”

“我知道,对不起。”我想起了她的小说《比天空更辽阔》,“我是个浑蛋,十足的浑球。我想,没有我你会更幸福。有时我想,我真应该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不要耍孩子脾气,你怎么比格……格利佛还幼稚呢?”

“我是说真的,我做了太多错事,有时我觉得我离开永远不回来会更好,真的。”

她若有所动,她把手叉在腰上,目光柔和了很多。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需要你,你知道我需要你。”

“为什么?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我实在不明白。”

她紧闭了一下双眼,低语道:“你打动我了。”

“什么?”

“你昨晚在房顶上做的事,我很感动。”

然后她的脸上五味杂陈,我从未见过人类有如此复杂的表情。苦笑、轻蔑和同情通通糅杂在一起,继而渐渐缓和,化为一丝深远的自嘲,之后终于达到高潮,变身为谅解和一种我不是很理解的感情——我想也许是爱。

“你到底怎么了?”她问道,语气极轻,犹如一声叹息。

“什么?没怎么,什么事也没有。呃,虽然精神崩溃过,但我现在好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轻快地说着,存心要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