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生日晚宴(第2/4页)
“对不起。”我说。
“不用对不起,”瑟瑞娜说,“塞缪尔爷爷病得很厉害。阿尔茨海默病。不过他活着的时候,他们不给确诊。他们把它叫作老年痴呆症,那是临床的诊断。他们不会把它称作阿尔茨海默病,除非他死了,他们才能做尸检,检查他的脑子里剩下的部分。当然了,我们会乐意把他的脑子捐献出来作医用。他们说,看起来会像有只老鼠在里面咬出很多洞来。好可怕。”
“你觉得我疯了!”
“不是的,爸爸,我觉得你精神错乱:那有很重要的区别。你要努力记住它。”
“我没疯。”他在发牢骚。
“没有,爸爸,你没疯,你是精神错乱。”她咬了一口猪排,“继续吃吧,这里面没有筋。”
塞缪尔爷爷研究起他的食物。他举起刀叉,但没吃。
“本是父亲的哥哥,”他悄声说,“他送掉了我们拥有的一切,毁了我们的生活。”
“他毁了我们的生活。”瑟瑞娜又说一遍。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着桌子。虽然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他毁了我们的生活。“你记得啊,爸爸。本杰明·里德尔毁了我们的生活。他说服他父亲,为了拯救灵魂就得送掉所有东西。所有的钱,所有的土地,甚至这栋房子。而老伊莱哲,好吧,他说他就想那样,不是吗,爸爸?把里德尔大宅交给树木。什么想法啊!只有像你一样错乱的人才会把这种想法当真,只有你才会执着于这种东西。”
“我不想离开。”塞缪尔爷爷嘀咕着。
“我知道,爸爸。我们都知道,你不想离开,所以我们被困住了。”
塞缪尔爷爷揉搓着手指的残节,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我们切肉吃菜,等父亲回家。
父亲从后门进来时,塞缪尔爷爷和我正在洗碗碟,他看起来有一点尴尬。他道歉说会议延时,错过了晚餐,不过他一身烟酒味,我知道他喝醉了。在康涅狄格州,从我父母出现财务困境时,这一模式就开始了——父亲晚上会消失几个小时,然后喝醉了回家。或许我终究是想搬去英国的。
“我们在等你。”瑟瑞娜说。
她走去冰箱那里,取出一个巧克力蛋糕。我们入座,瑟瑞娜摆好盘子,她点着蛋糕上唯一的一根蜡烛。他们三个唱了一首颤音无调版《生日快乐歌》。我真希望整件事赶紧结束。
瑟瑞娜翻遍了厨房每一个抽屉,在找什么东西。
“哎呀,”她咕哝着,“我放好的东西从来都找不到。为什么我明明把东西放回原处,它们最后总是跑到其他地方去呢?”
她猛地把抽屉摔上,操起一把餐刀。
“恐怕我的蛋糕铲自己长腿走掉了,”她宣布,“所以我们得凑合一下。”
蛋糕铲也没了。又一起失踪事件。
她用餐刀切开蛋糕,然后很费力地把蛋糕弄到盘子上去。她在使着劲儿的时候,父亲把两个小包裹放到桌上,推向我这边。
“生日快乐。”他说。
我想过不去接,想过拒绝它们,然后说:“我真心想要的,是一个父亲,而不是什么狗屁礼物。”但我没那么做。我接过礼物,看形状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一个盒子和我的手一样长,细窄的长方形;另一个宽而扁平,是一本书的形状。我打开它们。果然,一支钢笔,黑色的,有镶金细节。很漂亮,但他没送我墨水,所以完全没用。另一个是一本皮边日记本。
“这样你就能成为一名著名的作家,写一写这个一塌糊涂的家族。”父亲说。
他的评价里没有讽刺,只有自怜,所以我没被感动。
“谢了。”我说。
一个奇怪的表情扫过塞缪尔爷爷的脸庞,他飞快地坐直,昂起头左顾右盼。
“那是什么气味?”他大声问。
“没什么,爸爸。”瑟瑞娜说。
“很臭的气味,”塞缪尔爷爷说,“是什么?”
“琼斯哥哥去过酒吧,”瑟瑞娜说,“他身上有烟味。他旁边的男人一定抽了烟。我说得没错吧,哥哥?”
“是我在抽烟。”父亲说。
“伊泽贝尔讨厌香烟。”塞缪尔爷爷声明说。
“你和抽烟的人待在一起,”瑟瑞娜故意说,“衣服上沾了烟味。你厌恶抽烟,琼斯哥哥,你知道的。你永远不会忤逆母亲的意愿。”
“那就是喽,”父亲一边嘟囔着说,一边从桌边站起来,“我去换衣服。”
他走出了房间。
“你可以用新钢笔在朗诵会上签名,”瑟瑞娜在他走开后,提议道,“或许你会搬到西雅图来,被我们这儿压抑的冬天里典型的雨和阴沉激发出灵感呢。”
我耸耸肩。
“爸爸和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她说,同时递给我一个小而薄的书一样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