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索诺拉沙漠 1976(第4/19页)
“麻烦没断过。”鲁佩说。
我们后面的小车的灯忽然不见了。我感觉我们几个是那个时刻全墨西哥惟一还在赶路的家伙。但是,几分钟后,我又看见远方的灯了。有两部小车,而且与我们保持的距离在缩小。我望着前方。几只虫子在窗上乱碰。利马双手握住方向盘,车子不停地颠簸着,我们好像拐进一条泥土路。
“Epicede是什么意思?”我问。
无人应声。
英帕拉在黑暗中往前飞驶时我们沉默了片刻。
“告诉我们吧,epicede是什么意思。”贝拉诺头也不回地说。
“是一种挽歌,对死者朗诵的,”我说,“不要跟哀歌混淆了。挽歌用的是合唱对话的形式。格律是长短格dactylo-epitrite,后来演变成悼诗。”
没人应声。
“操,这破路真是太好了。”过了会儿贝拉诺来了这么一句。
“再考我们几个问题吧,”利马说,“怎么给哀歌下定义呢,加西亚·马德罗?”
“跟挽歌差不多,只是不能对着死者朗读。”
“再问几个。”贝拉诺说。
“什么是阿乐凯奥斯四行诗?”我说。
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是我发出的。
“由四句四音步诗行节律组成的诗节,”利马说,“包括两个十一音节的句子,一个十到十一音节的句子,一个十音节的句子。希腊诗人阿乐凯奥斯经常用,这个名称就是从他的名字得来的。”
“不是两个十一音节的句子,”我说,“是两个十音节的句子,一个十到十一音节的句子,一个长短格的十音节的句子。”
“也许吧,”利马说,“管它呢。”
我看着贝拉诺用车子的点烟器点燃一支烟。
“是谁把阿乐凯奥斯式诗行引进拉丁语诗歌的?”我说。
“伙计,这个可是谁都知道,”利马说,“你知道吗,阿图罗?”
贝拉诺拿着点烟器,盯着看了会儿,而香烟已经点燃。
“当然知道了。”他说。
“谁呢?”我说。
“贺拉斯。”贝拉诺说着把点烟器放进原位,然后摇下窗户。风吹乱了我和鲁佩的头发。
1月3日
我们在库利亚坎城外的一个加油站里吃了早餐,有墨西哥式煎鸡蛋、火腿肠煎鸡蛋、培根煎鸡蛋、水煮鸡蛋。我们每人喝了两杯咖啡,鲁佩喝了一大杯橙汁。我们要了四根火腿和一些奶酪三明治在路上吃。后来鲁佩去了女卫生间,贝拉诺、利马和我去了男卫生间,我们先洗了手脸和脖子,然后去方便。出来时天空一片深蓝,我从没见过这种蓝。很多车是开往北方的。哪儿都不见鲁佩的影子,我们谨慎地等了好一会儿后去女卫生间找她。看见她在刷牙。她瞧着我们,而我们又一言不发地出来。鲁佩旁边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弯着腰对着洗涤池洗漱,长长的黑发垂到腰际。
贝拉诺提出去库利亚坎城内买些牙刷。利马耸了下肩膀说随便。我说我们浪费不起时间了,其实时间是我们惟一多得有点过度的东西。最后,贝拉诺还是去了。我们在库利亚坎郊外的一家超市买了几把牙刷和可能会用得着的个人卫生用品,然后又掉头回来,没有进城就走了。
1月4日
我们像鬼一样穿过纳沃华、奥夫雷贡城和埃莫西约等城市。我们到了索诺拉,但我感觉好像在锡那罗亚州的时候就已经到索诺拉了。有时我们会看到火龙果、仙人掌或者树形仙人掌在正午的阳光中,在路边亭亭矗立。在埃莫西约市图书馆,我和贝拉诺、利马搜索了一番塞萨雷亚·蒂纳赫罗的踪迹。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们回到车上时,鲁佩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有两个人站在人行道上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她。贝拉诺以为可能是阿尔韦托或他的朋友,我们分开来逐渐向他们靠拢过去。鲁佩的衣服卷过屁股,那两个人手插在裤兜里手淫。阿图罗说,滚开,两人立刻走了,往后退时还回转过身望着我们。我们又到了卡沃尔卡。塞萨雷亚的杂志以此地为名,肯定有什么原因,贝拉诺说。卡沃尔卡是埃莫西约西北部的一个小镇。为了来到这里,我们取通往圣安娜的高速国道,又从圣安娜沿一条柏油路向西开去。我们穿过新普埃布罗和奥尔塔。我们快到卡沃尔卡时看到一条岔路和标着另一个小镇名字的招牌:皮提基托。我们继续行驶,抵达卡尔沃卡后在市政厅和教堂绕了一圈,跟见到的每个人都聊几句,徒劳地想找到什么人能告诉我们一些塞萨雷亚·蒂纳赫罗的情况,直到夜幕降临,我们只好又回到车里,因为卡沃尔卡连个我们待一待的住宿房或者小旅店都没有。(即便有我们也找不到。)于是,晚上我们就在车里过了一夜,醒来后又回到卡沃尔卡加油,接着又朝皮提基托方向开去。我总觉得不对劲,贝拉诺说。到了皮提基托,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去参观皮提基托的圣地亚哥教堂,不过是从外面看的,因为鲁佩说她不想进去,其实我们也不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