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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天保持着开门时的姿势,静止不动了。并肩而坐的多田和亚沙子,成了与行天正面对视的状态。
“哎呀!”
亚沙子喊了一声,多田则大吃一惊站起身来。见行天的一张脸青得像黄瓜一样,他还以为行天肯定是伤势恶化,化作幽灵现身了呢。
“打扰了。”
行天礼数周全地说着,静静地用左手关上了门。右手和在医院所见的一样,一圈一圈缠满了绷带。
直至行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多田才幡然醒悟,刚才所见并非幽灵。如果是幽灵,想必没必要特地开门关门吧。
“喂,行天!”
他喊道,却只听到一串下楼梯的脚步声,“我出去一下。”多田对亚沙子打了声招呼,急忙飞奔出屋。慌里慌张的,手上还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罐。
冲下楼梯,刚冲出楼,就追上了行天。行天正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朝大马路走去。
“行天,怎么回事?”多田绕到行天前面,使他暂时中断了前行,“你不安心静养怎么行啊。”
“嗯——说是这么说吧。”也许是贫血加剧了,行天的脸色已经乌紫得像茄子,“想起你今晚跟社长约好了。我想,要是没人看家,恐怕你会伤脑筋。”
可谓有些奋不顾身吧,行天说出这番与身负重伤不相符的话来,不过有件事更让多田在意。
起先因为跑动的缘故没看见,但此时他看清了行天身上那件T恤的胸前印着大大的“万岁真幌!”的字样。而且,用的是感觉上挺雄劲的毛笔书法体。
“我问你,那个到底是什么?”
多田禁不住问道。行天循着多田的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前胸。
“不是你拿来当替换衣服的吗?”
“是吗?抱歉。”
本以为拿的是普通的白色T恤,但慌乱之中好像搞错了。话说回来,这种古怪的T恤又是几时塞到事务所的柜子里来的呢?
“……这种东西哪儿买的?”
“之前哥伦比亚人给我的。”
露露对于服装的品位处于常人不可估量的地平线上。多田后悔了,怎么也没仔细看一眼就从柜子里给扒拉出来了呢?
T恤上沾的是血迹还是墨迹,行天似乎并不在乎。胸前顶着傻到家的文字,他摆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态度问道:“有烟吗?”
“有是有,但不行。”
“为什么?”
“医生说过,血流一旦不通畅,好不容易接上的小指就会脱落。”
最重要的,你这会儿不是贫血吗?多田坚决不答应他的要求,行天笑着突然一转身。
“要是你担心的话,我就让血流通畅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夺过多田拿着的罐装啤酒,猛地灌下了肚。然后将空罐子塞到目瞪口呆的多田手里,用缠着绷带的手擦了擦嘴角。
“酒精能让血管舒张,所以没问题了。给我烟。”
多田死心了,从兜里掏出好彩烟的盒子,摇了一摇后递给行天。他先吸上自己那根,然后用打火机给行天叼着的烟也点着了火。
“哈——美味!”行天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烟,“医院是服务得挺周到的,头疼的是,想抽的时候没法抽。”
“你差一点就永远没法抽了。别抱怨了。”回想起行天洒在南口转盘的血,多田说,“我给你出租车费,赶紧回医院去。”
“况且好像不需要有人看家呢。”
行天嬉皮笑脸地说。多田觉得挺尴尬,急忙辩解道:
“我只是让柏木女士过来一趟。况且还有小春在,什么也……”
“明白明白。”
行天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深了,成了一张呆萌的柴犬似的笑脸。觉出辩解也白搭,多田便沉默了。
两股烟慢慢溶入燠热夏夜的黑暗中。多田的内心一片安宁详和。行天或许也有着相同的感觉。在抽完这支烟之前,他始终沉默地望着烟飘去的方向。
良久,行天说:“再见了。”说着将烟蒂捻进多田拿着的空罐子,朝真幌大道的方向走去。
“等等等等等等,出租车费。”
多田正打算掏钱包出来,想起从星那里拿了一笔钱。刚巧有一辆出租车经过,行天向它优雅地扬起了手。多田急了,把塞在裤兜里没拿出来过的信封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行天。
“难不成你要我乘出租车上稚内23去?”手上拿着沉甸甸的信封,行天诧异地问他。
“是到市民医院。可别乱花钱!”多田弯下腰对坐进出租车后座的行天嘱咐道,“因为手术费和住院费用也得从那里出呢。”
多田一叮嘱,行天放下了车窗,跟司机打声招呼说“请稍等”,接着转过来面对多田问道:“你说了什么?”
算了。横竖是一笔不义之财,有多少用多少吧。
“明天,我去看你。”多田只说了这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