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CHANCE(第11/14页)

“我不吃也没事儿的。”朱丽叶说。

“别呀。咖啡是我刚刚新煮的,反正我一边干活一边也是要喝的。剩下没吃完的食物也有的是。”

她放在朱丽叶面前的除了咖啡以外,还有一块馅饼——浅绿色的,上面盖着的一层蛋白酥皮都已经塌下去了。

“酸橙果冻,”她说,也没敢多夸奖,“没准吃起来味道还行。是不是里面还放了点儿大黄?”

朱丽叶说:“挺好吃的。”

“都乱成什么样儿了。守夜以后我打扫过,都弄整齐了。可接下来是葬礼。葬礼之后我又得重新再打扫一遍。”

她的声音里满含着一种真正的怨气。朱丽叶觉得自己不得不表个态,“我吃完点心可以来帮你一块儿干的。”

“不用。我觉得没有必要,”艾罗说,“这儿的一切我熟悉。”她走过来走过去,行动不算敏捷但是目的性很强,很有效率。(这样的女人是从来不会要你帮忙的。你有几分本事,她们看得很透。)她继续擦玻璃器皿、盆碟和刀刀叉叉,把已经擦干净的一一放回到碗柜和抽屉里去。接着又来收拾锅子和平底锅,包括从两条狗舌头底下抢回来的那只,把它们浸没在新泡出来的肥皂水里,然后又擦桌子和酒台,使劲儿拧绞洗碗布,仿佛它们是鸡的脖子似的。一面还抽空跟朱丽叶说上几句话。

“你是安的朋友吧?以前就认识的吗?”

“不是的。”

“是啊。我想你也不像。你太年轻了一些。那你为什么要来参加她的葬礼呢?”

“我不是的,”朱丽叶说,“我原先并不知道有这件事。我只不过是来看看熟人。”她试着让说话的口气听上去像是她完全是一时兴之所至,仿佛她朋友多的是,可以走到哪里想停就可以停下来拜访一个似的。

仿佛是有意不搭理这句话,艾罗存心闹别扭似的更用力地擦起茶壶来。她一连擦了好几个,把朱丽叶晾在了一边,然后才开口说话。

“那你是来看埃里克的。地址你找对了。埃里克是住在这儿。”

“你不住在这儿,是吧?”朱丽叶说,仿佛这样可以把话题转移开似的。

“是的。我不住这儿。我住在小山脚下,跟我——我丈夫一起。”丈夫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念出来,是挟带着一种骄傲和谴责的分量的。

艾罗连问都没问,就给朱丽叶的杯子加满了咖啡,完了又给自己的也加满。她也给自己切了一块馅饼。底下是玫瑰色的,上面是一层奶油。

“大黄乳蛋糕。得赶紧吃掉否则要变味儿的。我其实吃不下,不过还是勉强吃了。你也来一块,怎么样?”

“不了。谢谢你。”

“好吧,埃里克出去了。他今天晚上是不会回来的。我想是不会的。他去克里斯塔那儿了。你知道克里斯塔吧?”

朱丽叶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们都住得很近,因此谁都清楚别人的事。我们都很熟。我不知道你住的那地方情形怎么样。是在温哥华吧?”(朱丽叶点了点头。)“在大城市里。情形就不一样了。因为埃里克心眼很好,那样地照顾他的妻子,所以别人也得帮助他,你懂吗?我就是帮助他的人里的一个。”

朱丽叶说了句很不聪明的话:“不过你不是拿工钱的吗?”

“自然,是付我工资的。但这不仅仅是份工作。另外,还有一些忙是只有女人才能帮的,他有这样的需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不能是有丈夫的女人,我不相信这样做行得通,那不合适,会引起掐架的。最初埃里克有桑德拉,后来她搬走了,他又有了克里斯塔。有一个短时期内他同时有克里斯塔和桑德拉,不过她们是好朋友,所以没什么问题。可是桑德拉是有几个孩子的,她想搬到离更正规的学校近些的地方去。克里斯塔是个手艺人。她把海滩上捡来的木头刻成玩意儿。你们管那种木头叫什么来着?”

“海漂。”朱丽叶很不情愿地说。她被失望和羞辱都弄昏了头。

“对了,就是这么说的。她把东西拿到商店去,人家代她出售。挺大件的。动物呀鸟呀,不过不是现实的。是这么说的吧?”

“你的意思是‘非现实主义’的?”

“对了,对了。她从来没生过孩子,我想她不见得也打算搬家吧。这事埃里克没告诉过你?你还要添咖啡吗?壶里还有点儿。”

“不。不要了,谢谢。他没有跟我说过。”

“原来是这样。好,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了。如果你喝完了,杯子我可要收走洗了。”

她绕了几步路,用鞋子去捅了捅躺在冰箱另一边的黄狗。

“你得起来了。懒丫头。我们这就要回家了。”

接着又说道:“有一辆公共汽车开回温哥华的,八点十分穿过这镇子。”她说,一边背对房间,在水槽前忙个不休,“你可以跟我一块儿走,到时间我丈夫开车送你。你可以在我们那儿吃饭。我是骑自行车的,不过我可以慢慢骑,这样你就跟得上我了。路不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