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寂|SILENCE(第12/13页)
压根儿不是这样的。她现在过的该是一位富裕的、讲求实际的护士长的生活。没准是嫁给了一位医生,或者是当地官员里的一个,他们在小心翼翼地,并且是在赞歌的伴奏声中将自己的权力逐步逐步地移交到原住民的手中,与此同时,还依然在管理着那些北方的领土。如果朱丽叶真的有一天与佩内洛普重新相见,她们说不定会哈哈大笑,笑朱丽叶想到哪里去了。当她们谈到两人分别与希瑟相遇的事时,会觉得多么奇怪,于是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不。事实肯定是她对与佩内洛普有关的事已经取笑得太多了。太多的事情都被看成是笑话。正如太多的事情——个人的事务、也许仅仅是为了性满足的恋爱——被看作是悲剧一样。她太缺乏母亲应有的抑制、礼仪与自我控制的能力了。
佩内洛普说她——朱丽叶——仍然住在温哥华。她一点儿也没有向希瑟透露母女有裂痕的事。肯定没有。如果希瑟知道了,说话时神情是不会如此自然的。
除非是查了电话簿,否则佩内洛普怎么会知道她仍然住在此地呢?如果她查了,那又说明什么呢?
没有。这事什么问题都没有说明。
她走到马路牙子那儿去与加里会合,他方才见到她遇见熟人,很知趣地躲开了。
白马镇,黄刀镇。知道了这些地名反倒让她痛苦——这些地方她可以坐飞机去。在那里她可以到街上去转,总会想出办法来吸引眼球的。
可是她还不至于那么疯吧。她一定不能够那么疯。
用晚餐时,她想,方才知道的那个消息倒能使她处在一个较好的位置上,倘若要和加里结婚,或是同居的话——看他愿意怎么样了。关于佩内洛普,她再没什么可以担心,或是怕牵制住自己行动的了。佩内洛普不是一个鬼影,她很安全,跟任何人没什么不同,她也必定跟任何别的人一样快乐。她和朱丽叶断绝了来往,也很可能根本不想朱丽叶,那么朱丽叶也大可不必再对她魂牵梦萦了。
不过她当时告诉希瑟,朱丽叶现在住在温哥华。她是称呼她朱丽叶的吗?或者是母亲。我的母亲。
朱丽叶告诉加里,希瑟是一对老朋友的小孩。她从未向他提过佩内洛普的事,他也从未表现出任何知道佩内洛普存在的迹象。没准克里斯塔跟他说起过,他一句也不提,是考虑到此事与他毫不相干。或者是克里斯塔告诉过他,他却忘掉了。或许是与佩内洛普有关的事克里斯塔压根儿未曾提到过,连名字都没有提起过。
倘若朱丽叶跟他一块儿过,佩内洛普的事是不会浮出水面的,佩内洛普是不存在的。
佩内洛普的确并不存在。朱丽叶寻找的那个佩内洛普已经消失了。希瑟在埃德蒙顿见到的那个女人,带儿子上埃德蒙顿去买校服的那个女人,脸和身体都起了变化,使希瑟认不出来,那可不是朱丽叶认识的什么人。
朱丽叶真的是这样相信的吗?
就算加里看出她很激动,他也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不过也许就是在这个夜晚,他们双方都明白他们是永远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了。要是他们有可能一起生活,那天晚上她没准会跟他说:
我的女儿没有对我说声再见就离开了,事实上她也许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出走。她不知道那是永远走开。这以后,我相信,她逐渐明白了她是多么地不想回来。那只是她发现了怎样安排自己的生活方式的一种办法。
也许是她无法面对如何跟我解释。或者她真的没有解释的时间。你知道的,我们总是认为有这样的理由,有那样的理由,我们一直都是在试着寻找理由。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有许多事我是做错了。不过我想,理由也许不是那么容易找出来的。更有可能是一件与她纯洁的天性有关的事儿。是的,她天性中有一些细腻、严格和纯净的方面,有一种岩石般坚定的诚实的素质。
过去我父亲在说到某个他不喜欢的人的时候,总是说这人对自己没有用场。这几个字是否就是表面上的那个意思呢?对佩内洛普来说,我是没有一点用场的了。
要不就是她再也受不了我了。那也是可能的。
朱丽叶还有几个朋友。现在不多了——不过有倒还有。拉里仍然来看她,跟她说说笑话。她继续读她的书。读书这个词儿用在她正做着的事儿上似乎并不合适——说研究倒是更恰当一些。
因为钱不够用,她到过去总在街旁桌边泡上许多时间的那家咖啡屋去打工,一星期干上若干个小时。她觉得这活儿对她跟古希腊人的苦苦纠缠是个很好的平衡——到后来她相信即使她钱够花了,她也不会从这里辞职的。
她仍然希望能从佩内洛普那里得到只言片语,但再也不那么特别耗费心神了。她像更谙世故的人在等待非分之想、自然康复或是此等好事时那样,仅仅是怀着希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