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姑娘(第15/27页)

其中一个身影是个单薄瘦弱的女孩,有着清秀的侧颜。

那时我并不知她是个来自广东的客家妹子。

亦不知她后来会成为我谊切苔岑的朋友。

所谓莫逆,无关男女无问东西,不过是静坐时无语,飞驰时有伴,相互守望在一个又一个他乡午夜。

(九)

陇南之后,采继续向西。

起先跟着一家来自秦岭的养蜂人逐芳而行,而后独行。

不是穷游不是旅行,她开始的是一场长达半年的独立田野调查,自己给自己立的选题。

她像个真正的调查记者一样,用文字和图片记录着普通人的故事,靠着微薄的稿酬,她穿越了一整个甘肃、宁夏和新疆……

西北五省走完,又走了西南三省,那时虽无平台栽培,她却已具备了写特稿的能力,对这个社会和时代,也有了自己独立的体验和认知。

之后的一年,她去了西藏工作,在西藏旅游协会当秘书,算个重要枢纽,一个人的办公室,协调着50多个旅游机构。大学时历练的社团经验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没人敢小看这个沉静稳重的广东女生,都知道她不好糊弄。

我的朋友拉萨老潘心有余悸地回忆说,那时候的采……简直可以说是铁骨铮铮。

那份工作薪酬丰厚,她攒够了一笔足以支撑未来数年基本生活开支的银两,走的时候令很多人都非常高兴。

采并未选择重返广东,2010年她参与了NGO[4]公益项目,去做了专业的义工。

先在云南玉溪接受了4个月的正规NGO培训,然后去到云南红河州元阳县做艾滋病家庭孤儿救助项目。那时她虽是项目负责人,手底下根本没几个兵,什么都要自己干,我当时路过元阳去探望她,旁听了她的一节科普课,结结实实害了一场羞……

她倒是一点都不害羞,话说其实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不就是教人怎么使用安全套嘛,科普卫生知识的事儿有什么可害羞的,倒是我思想太落后……我记得她站在台上面色如常地讲解示范,拿了根香蕉假装丁丁。一节课下来后,我很久很久都对这种水果有种说不清的肃然起敬,谁让我吃它我把谁打哭。

红河州之后是重庆,采去重庆万州做了乡村扶贫项目,任发展指导员,因其能力突出能服众,村民都很拥戴她,村长都听她的。

再之后,她去了柬埔寨,参加了洪水救灾工作,做了联络员。

…………

曾经她的理想是当记者,当个观察者和信息对称者,陇南时她变成了亲身参与者,此后更直接地介入某些人的命运,用一个义务服务者的方式去做探寻。

没有孰高孰低,在实现生命价值这一点上,或是殊途同归吧。

一系列的考核通过,一系列的项目完成,2011年时她争取到了一个工作机会——去非洲。

心之所想,心之所向,她那时已是一个成熟的国际义工了,深入到人类痛苦的地方去服务是她分内的工作,不限于种群,不拘泥于国别,都是人就对了。

说是工作,却需自费参与,慈善组织能给予她的补助不过一个月200美元,常人看来这点银两委实杯水车薪,好在她从小就没富裕过,习惯了节俭和穷。

穷倒是其次,那个项目稍有不慎便会搭上性命,客死他乡的那种。

她在非洲参与的第一个项目位于赞比亚,项目名:预防热带疾病及艾滋病。

当时刚果战乱,她去的恩多拉紧邻刚果,抢劫强奸的潜在危险极大。她独自出门办事时被跟踪尾随过,没等走到人少处她先转过身来,当街立着,静静地把那俩鬼鬼祟祟者看着。

路人们停下来看看她,又跟着她的目光看去,看来看去,倒是把那俩货看跑了。

他们一定不知道这个女生曾用这种眼神把多少强行壁咚者都给看跑了……

工作重心是疾病预防,当地疾病横行,最可怕的并不是艾滋。

当地人怕疟疾多过怕艾滋病,艾滋潜伏期长,而疟疾发病40小时左右得不到救治人也就挂了,很长一段历史里当地人把它当绝症。

那一批义工十几个队员,每人都死里逃生过,说也奇怪,唯独她这个中国女孩没事。

古时岭南瘴疟多,客家人先祖一代代地迁徙,不知多少人遗骨瘴江边,生物总是会随着环境的不同而进化演变,反正进化到她这一代,蚊子特别不待见她,都懒得叮她,可能觉得她不好吃,没放盐太清淡。

话说非洲的蚊子口味太挑,不爱广东菜却不拒绝泡菜。

她的韩国队员差一点挂了,那时只他们两个人,驻留某个偏远的村落出差。当时半夜,那个壮欧巴喊冷,满头冷汗,体温却很高,腹泻也出现了,典型的疟疾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