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姑娘(第13/27页)
她没犹豫,当场发言:不去采访和揭露,反而洗刷丑闻?这种事适合我们干吗?
自然没人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唯一得到的回答是:哦,你爱干不干。
会议很快就散了,留她一人静立桌前,有同一茬的新人探出脑袋冲她欲言又止,终还是走开。人各有志,算了,随她的便。
那天她独自站了很久,一直看着窗外,呆呆的,像儿时站在世界之窗门外看着那高耸的喷泉……有些东西母校没教她,有些东西母校却实实在在地教到了她心里面。她慢慢坐下,拿出纸笔,辞职信写得很简短。
却是没人收她的辞职信,试用期没结束,她在这里尚且什么都不算。
她离开那天,距离她结束试用期不剩几天。
尚未开始的职业前程就此结束,学校也回不去了,一并回不去的还有家里面。
4年前为了离父母近一点来到深圳上学,内心企盼的东西却并未如愿,父亲发觉她能够养活自己后数次跑来找她要钱,妈妈每次见面都各种督促她嫁给个有钱人,张罗了不知多少次菜摊前的相亲——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吗?还不是希望你有个好归宿早点持家过得好一点?哪个客家女人不顾家?怎么就你这么特立独行?
电影里的辞职,惯例是要抱着一个纸箱,她东西少,不够装满一个塑料袋,向来节俭的她那天破例打了一辆车,没说目的地,只说往前开。
司机说:小姐,再开就上高速了哦。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塑料袋放在脚边,摇下一点车窗,放进一阵清清凉凉来。
……曾经有个挨了打的小孩,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奔跑在田埂间,被撕破的衣衫在风里飘,她跑啊跑,跑起来了,也就不想哭了。
夜色从四周升起,灯火星星点点亮起在路旁的楼宇,她对那个司机说:
麻烦您了,请开得再快一点……
2008年,辞职后的第4天,我的朋友采去了灾区陇南。
那时她已没了临时采访证,实习记者都不算,却写下了上万字的纪实稿件。
除此之外,3个月的时间里,反反复复的余震中,这个客家女孩用自己有限的组织协调能力,帮助了一个小学校搬迁。
(八)
饭否。
最早的“微博”。
中国社交网络鼻祖。
它当爷时,别的还是孙子。
11年前采在饭否上发布了不知多少条前方纪实。
当时采一行5人,都结识于饭否,于西安会合,采购物资后驱车穿越了整个秦岭山脉,抵达了陇南的武都,交接完物资后,走了两天抵达文县,路毁的地方就下车徒步……
2009年饭否发生变故,数年登录不了,经久不用账号遗失,许多文字和图片已无法寻回,采当年留存了部分日记文字,现摘抄部分干货如下:
……根据北京志愿者们提供的信息,我们5个人锁定了三个寨子,分头去探查情况。在当地了解路况后,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寨子会被放弃。
它们都位于海拔最高处,寨子本身没有受到地震侵害,但是进出寨子的路完全被切断。过去几个月的救援重心都是在房屋受损、人员伤亡严重的村落,它们渐渐被遗忘了。
……就这样,我们徒步了两天,终于抵达堡子乡苗头寨。
寨子海拔1900多米。寨子里平时就只有100多户人家,土坯屋散落在坡地上,被玉米地包围着。地震让一些屋子受到部分毁坏,牲畜的棚屋倒塌了,大部分房子还可以勉强使用,但是仍然有一定的坍塌风险,农作物被损坏了很多。
寨子里以老人、妇女和留守儿童居多,总共70多口人,堡子乡政府在这个寨子里设立了教学点,收的是6岁到10岁的孩子,学前班到三年级。在路顺畅的时候寨子离堡子乡徒步也要3个小时,所以这18个孩子还不到寄宿年龄,只能在寨子里上学。
教学点一共就一个老师,老师的家在另一个乡,那里地震损毁严重,他已经回家救灾,不能再回来上课。
村民和孩子们在寨子里靠着自己储藏的玉米、土豆、鸡蛋等,勉强维持着生活。他们行动不便,不敢轻易出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老师回来给孩子们上课,也不知道下山的路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校舍是一栋简单的小平房,屋顶已经有一些损坏,门窗都用不了了,秋天的风唰唰地刮进来。地震后就没有再使用过,荒废在那里。午后孩子们还会聚集在小小的操场上玩耍,我们来了以后就被小孩们围绕着,他们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