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冥想的间谍(第3/6页)
我看着约翰坐在平台上冥想,他裹着一条白色的大毯子,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他很放松,很专心;额头光滑,嘴唇上摆出一个非常轻盈、几乎像是嘲弄的笑容,似乎(也许只是在我看来)在那双闭着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我看不到的东西,似乎在那双又大又长的耳朵里,他听到了自然沉默以外的声响。约翰已经迈出了一步。我不知道他迈向了什么,但肯定是向着宁静,那种安详像光环一样围绕在他身边。
他的故事可谓奇特。他于1930年出生在宾夕法尼亚州一个贫穷的采矿家庭。一开始他是一名机械师,后来成了摄影师。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他加入军队并被派往日本,在那里,他负责拍摄被指控并判了死刑的战犯。退伍后,他回到美国,进入大学,又被中央情报局录用。他接受过训练,可以毫无痕迹地打开和关闭任何锁——房屋、办公室、大使馆、保险箱,无所不能。他将被送到一个外国城市,在那里研究一个建筑物,研究如何进入,复印文件,然后不留痕迹地离开。1954年,他被派往泰国培训边防警察。他对佛教产生了兴趣,开始冥想。几年后,中央情报局显然觉得他们的特工失去了理智,于是让他提前退休,发放了退休金。有一段时间,约翰负责在曼谷经营东方酒店;然后他结婚并生了两个孩子。他坚持冥想,最终完成了人生的使命。
第三次日落布道中,约翰提到“真理的道路,净化的道路,解毒的道路”(我对这样的用词感到反胃),他说佛陀的伟大贡献是认识到世界的本质在于它的不稳定性,在于它的无常——这是所有苦难的起源。认识无常是摆脱痛苦的唯一方法。
所以,经过三天的观息法练习,我们继续进行内心冥想,内观法。这意味着将“通过专注力变得更加敏锐的心灵”指向对自己身体的沉思。我们首先要将思想固定在鼻孔下面的点上,然后将思想带到头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佛像的头顶有火焰。然后,从身体的最高点开始,非常缓慢且不失控制地将思想移动到皮肤、皮肤下方、头骨、大脑、眼睛,鼻子,慢慢地进入胸部、肺部、心脏、血管、骨骼、内脏,下降,下降到腿部、脚趾、脚底,不要思考任何其他事物。就像洞穴里的探照灯,我们的心灵不断地意识到每一种感觉,并意识到所有的感觉都是转瞬即逝的——痛苦、快乐、声音、风的触动,难以捕捉。“认识无常……继续认识无常……一切都是无常。”约翰用缓慢而深沉的声音重复道。认识无常。一小时又一小时,一日又一日。不说一句话;甚至在冥想之外,都要感受每一个动作,走路时的每一步,吃饭时的每一口,感受每一口水滑落到腹中,然后归于安宁。
约翰开始了他一边祈祷一边冥想的时间,我们都愉快地期盼着这一刻:
愿众生平安幸福。
愿众生摆脱一切无知,
一切渴望和一切厌恶。
愿众生摆脱一切苦难、
一切悲伤和一切冲突。
愿众生都充满无限慈爱、
同情和平静。
愿众生都能彻底觉悟。
就我而言,我在等待他的“阿门”结束这一段折磨。我没有进展。经过一番努力和痛苦,我能比起初更好地坐着,但我的目标是学会冥想,看起来毫无希望。可以用一位著名僧侣兼禅修者告诉约翰的一句话来形容我:“我看到过可以为了孵蛋三天不动的母鸡,但我从未见过一只开悟的母鸡。”
渐渐地,我发现约翰越来越具有说服力。他身上没有任何虚伪,没有故作姿态。他是一个简单的人,相信自己理解了一个伟大的真理。他是进行练习的普通人,这种练习不一定是宗教性的,而是精神上的练习。走上和离开冥想露台的时候,他会转向佛陀,双手交叉在胸前向佛陀致敬:感谢他展示了佛法。在约翰身上看不到任何其他皈依者庸俗的道德观念。
难道他就是景栋的年轻占卜师所说的,我注定会见到的“非凡人物”吗?事实似乎完全符合那个预言;当约翰在他的“日落布道”中描述起初在泰国没有人想教他冥想,以及他如何最终在仰光找到他伟大的导师时,我的脊椎发出一阵刺痛。“我师从乌巴钦。”他说。是的,就是这个名字!“跟随他的方法,”景栋的年轻人说,“最适合像你这样的人。”我正在这里学习他的方法!
乌巴钦于1899年出生于缅甸。他曾为英国殖民地政府工作,1948年缅甸联盟独立后,他被任命为财政部总会计师。作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他从青年时期就开始对冥想产生了兴趣,并且决心将这些僧侣私藏了几个世纪的精神实践推广给一般的信徒,打破只有成为僧侣才能冥想的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