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莫斯科、彼得堡和诺夫哥罗德(1840—1847) 第二十五章(第13/17页)
例如,我们的小组就是这么形成的,在大学内,它遇到了已经存在的孙古罗夫小组。它的倾向与我们的一样,主要在政治方面,不是在学术方面。斯坦克维奇小组也在那时形成,与两者同样接近,也同样有距离。它走的是另一条路,它的兴趣纯粹在理论方面。
在30年代,我们的信念还太幼稚,太偏激和热烈,不可能不带有排外性。我们对斯坦克维奇小组保持着冷淡而尊重的态度,但不能融洽无间。他们在编制哲学体系,从事自我剖析,满足于精致的泛神论,然而并不排斥基督教。我们的理想是遵循十二月党人的范例,在俄国组织新的同盟,我们认为科学只是手段。政府的一切作为,都巩固了我们的革命倾向。
1834年,孙古罗夫小组全部被流放,因而消失了。
1835年,我们被流放;五年后回来时,我们经受了锻炼,增加了阅历。青年人的理想已变为成年人至死不渝的决心。这时正是斯坦克维奇小组的黄金时代。他本人我已经无缘得见——他已在德国;但正是在这时,别林斯基的文章开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回来后,我们进行了较量。从双方看,战斗是不平衡的;立足点、武器和语言都不一样。论争没有结果,于是我们看到,现在轮到我们来认真对待学术问题了,我们开始研究黑格尔和德国哲学。当我们理解一切之后,这才发现,我们与斯坦克维奇小组其实无须争论。
斯坦克维奇小组的解体应该是不可避免的。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且完成得十分出色。它对整个文学和高等教育发生了巨大影响,只要举出别林斯基和格拉诺夫斯基就够了;它产生了科利佐夫,它的成员中包括博特金和卡特科夫74等人。但是它要继续保持独立的地位,就不能不走上德国纯理论的道路,而这是活跃的俄国人所无法办到的。
在斯坦克维奇小组旁边,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小组,它是在我们流放期间形成的,它像我们的小组一样,与它处在犬牙交错的状态;这个小组后来称为斯拉夫派。“斯拉夫人”是从相反的方面去接触我们共同关心的人生问题,他们对现实生活和当前斗争,比斯坦克维奇小组热心得多。
自然,斯坦克维奇小组分别向斯拉夫派和我们的小组分化。阿克萨科夫弟兄75和萨马林76参加了斯拉夫派,即投向霍米亚科夫77和基列耶夫斯基弟兄78一边。别林斯基和巴枯宁转向我们一边。斯坦克维奇最亲近的友人,与他关系最密切的莫逆之交格拉诺夫斯基,从德国一回来就参加我们的小组了。
哪怕斯坦克维奇还活着,他的小组也不能免于没落。他本人也会转向霍米亚科夫或我们一边。
1842年,这个分化和组合的过程早已完成,我们的阵营与斯拉夫派进入了对峙状态。关于这场斗争我将在别处加以叙述。
最后,我想就组成斯坦克维奇小组的分子再讲几句话;这将投下一道光线,让人看到那些奇妙的地下暗流,怎样在悄悄地哺育这个俄国德式机体的健壮肌肤。
斯坦克维奇是沃罗涅日省一个富裕地主的儿子,起先在乡下当少爷,自由自在,后来被送进奥斯特罗戈日斯克中学(这在当时是异乎寻常的)。对于优良的天性,富人的、甚至贵族式的教育,也可以大有裨益。富足为一切发展和成长提供了不受限制的自由和广阔的天地,使年轻的头脑不必过早为生活操心,为前途担忧,最后,让人可以充分自由地从事他爱好的活动。
斯坦克维奇一帆风顺,多才多艺;他的艺术与音乐禀赋,加上反应灵敏、观察深入的天性,使他一进大学就崭露头角。他不仅理解力强,富有同情心,而且善于调和矛盾,或者如德国人所说,消灭矛盾,这种才能来源于他的艺术家气质。德国人需要和谐、融洽、欢乐的生活,他们从不计较方法;为了抹杀陷阱的存在,他们用布把它覆盖。布不能承受压力,但深坑不再裸露在眼前。他们遵循这样的途径,走进了泛神论的清静世界,在那里安心睡觉。但是斯坦克维奇是有才能的俄国人,他不可能长期安于“平静状态”。
这从他一毕业便不得不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即可看出。
规定的学习时期结束了;他可以自己决定一切,不必听从别人的支配,但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没有事需要继续干,周围也没有一个人或一件事对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具有吸引力。于是他在离开学校之后便睁开眼睛,打量世界了,他发现他在当时的俄国就像一个旅人在荒野上一觉醒来,不论往哪里看,只见到处是遗迹,到处是死者的白骨,到处是野兽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虚,在这里灭亡是容易的,而斗争是不可能的。唯一可以继续从事,不必违背良心和志趣的,便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