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莫斯科、彼得堡和诺夫哥罗德(1840—1847) 第二十五章(第14/17页)

学问

于是斯坦克维奇埋头钻研理论;他认为他的使命是当一名历史学家,他开始研究希罗多德79的著作。可以预料,这种研究是不会带来什么成果的。

他想上彼得堡,那里似乎热火朝天,那里的戏剧活动也令他神往,而与欧洲又近在咫尺;他还想担任奥斯特罗戈日斯克中学的名誉校长,决心“在这平凡的园地上”当一名园丁——这比研究希罗多德更难取得成效。实际上他向往的是莫斯科,是德国,是大学中的同窗好友,是他所憧憬的事业。没有亲近的朋友,他活不下去(这又可证明,他当时身边没有志同道合的人)。斯坦克维奇需要同情,这种心理如此强烈,以致他有时甚至凭空臆造,把人们根本没有的同情和才能赋予他们,并赞赏不已80。

但是他具有一种能耐,使他不必经常乞灵于这种虚构,这就是他随时都会遇到一些杰出人物,而他善于正确地对待他们,凡是得到他真诚相待的,总是终生成为他的知交,他也总是用自己的言行使他们获益不浅,减轻他们的负担。

在沃罗涅日,斯坦克维奇常上当地唯一的图书馆借书,他在那里遇见一个贫穷的青年,这人是平民,谦逊,忧郁。原来他的父亲是牲畜商贩,斯坦克维奇的父亲也是他的主顾。牲畜商的年轻儿子获得了斯坦克维奇的好感,他读过许多书,喜欢谈论学问。他们接近了。青年人露出羞涩而胆怯的神色,自称他也在练习写诗,还红着脸说,他要把它们拿给他看。斯坦克维奇在伟大的天才面前愣住了,可是这个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才能,还没有树立信心。从这时起,他始终关心着他,直至科利佐夫的诗歌传遍整个俄国,受到普遍赞美为止。这个贫穷的小牲畜商在父母的压力下,得不到丝毫同情与温暖,得不到任何人的承认,如果没有遇到斯坦克维奇,很可能只得在伏尔加河边驱赶着牲口,让自己的诗歌湮没在寂寞的草原上,而俄国也不会听到这些美妙的、亲切感人的诗歌。

巴枯宁从炮兵学校毕业后,进了近卫军当军官。据说他的父亲由于对他不满,亲自要求把他调往作战部队。他随着炮兵辎重车驻在白俄罗斯的偏僻村庄中,孤单寂寞,性情变得古怪而孤僻了;他什么也不干,整天穿着皮袄,躺在床上。队长同情他,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提醒他,应该或者工作,或者退伍。巴枯宁从未想到他有这权利,当即提出辞职申请。批准之后,巴枯宁到了莫斯科;从这时(大约1836年)起,巴枯宁开始了严肃的生活。从前,他什么问题也不研究,什么书也不读,德文也很差。他天生擅长辩证的方法,具有坚韧不拔的、顽强的思维能力,凭着这些天分,他在没有计划、无人指导的状况下,涉猎光怪陆离的各家学说,在自学的道路上摸索。斯坦克维奇了解他的才能,引导他专心研究哲学。巴枯宁从康德和费希特的著作中学会了德文,然后着手钻研黑格尔,完全掌握了他的方法论和逻辑学——而后来谁没接受过他的教导啊!我们和别林斯基,夫人们和蒲鲁东,都是这样。

但是别林斯基同样也直接从那个源泉汲取过力量;斯坦克维奇对艺术、对诗及其与生活的关系的观点,在别林斯基的文章中,发展成了那种使人耳目一新的、强劲有力的批判,那种对世界和生活的新见解,它们震惊了俄国的整个思想界,使一切腐儒学究惶恐不安,望风而逃。斯坦克维奇不得不出来约束别林斯基,后者那种冲破一切樊篱的天才是热烈而无情的,它疾恶如仇,与斯坦克维奇美学上稳健的中庸之道发生了抵触。

与此同时,斯坦克维奇还得像兄长一样支持和鼓励格拉诺夫斯基;后者文静,和蔼,耽于沉思,当时正处在消极悲观状态。斯坦克维奇写给格拉诺夫斯基的信是优美动人的,而格拉诺夫斯基也是多么爱他啊!

斯坦克维奇去世不久,格拉诺夫斯基写道:“我还没有从最初的打击中苏醒过来。灾难本身并不使我震动,我早已有了预感。但直至现在我还不相信这是真的——只是有时心里闷得发慌。他带走了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我应该感激他的实在太多了,这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他对我们的影响是无穷的,美好的。”

……可以这么讲的人有多少啊!——也许他们已经讲了!……

在斯坦克维奇的小组内,只有他和博特金两人是富裕的,完全不必为衣食担忧。其余的人虽然千差万别,其实都是无产者。巴枯宁的父母对他断绝了接济;别林斯基是琴巴雷地方小官吏的儿子,因“缺乏才能”被莫斯科大学开除,只得靠写文章的微末收入糊口。克拉索夫81毕业后,到外省一个地主家当临时家庭教师,但是与宗法制农奴主一起过活叫他受不了,于是他在严寒中